陈秋芸笑得更高兴了:“读没读过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行(懂事),对了,那姑娘好多岁了?”
周淑芬说:“快十八了,比你家唐哲小两岁,正好。”
虽然国家的法律规定过,他们都还没有达到结婚的年龄,但山里人基本对这方面基本没有上心,包括大队的宣传,一切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填饱肚子。
对于小部份家庭来说,女娃娃养到十六岁,家里就张罗着帮她找婆家,多一张嘴,并不是多一双筷子的事情,甚至会带来全家挨饿的风险。
年龄不够,那就只办个简单的酒席,至于结婚证打不打,或是后过再打,并不重要。不管是自己看上的,还是媒人说的,两个人在一起了,便是一辈子。
在那个年代,什么都可以是旧的,只有新人是新的。
唐哲听着两个长辈的话,说:“妈,结婚这种大事情,你多少还是要尊重一下我的选择吧?”
陈秋芸说:“选择,你要怎么选?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能跑了,你再问问你腾飞哥,他好多岁结的婚?”
申腾飞根本就没有想到,陈秋芸会把这个锅甩给他,笑了笑,说:“自立婶,国家都提倡要自由恋爱了,我看还是尊重唐哲自己的想法好一些。”
陈秋芸说:“你结婚得早,不也是你爹妈给你托媒说的么?我们给他安排个姑娘认识,又不是逼着他马上就结婚,怎么就不叫自由恋爱。”
申腾飞现在毕竟是大队的文书,不得不维护自己的立场,王堂怕陈秋芸多心,忙打岔开解,笑着说:“他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周淑芬也说道:“你看哪家娃儿大了,不是媒人去说,父母安排,你呀,就不要想太多,搞什么自由恋爱,那都是书本上说的,大城市里才时兴的玩意儿,你选来选去,等猴子过了火焰山就什么都迟了。”
唐哲不想再听下去,说:“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唐自立看着唐哲,对周淑芬说:“你看,这娃儿一长大,就管不住了。”
周淑芬笑道:“所以才要找个女人管着他,有了老婆管着,就像牛被穿了鼻子,再犟也犟不到哪里去。”
转身出门的时候,唐婉正端着碗坐在门口,看到他出来,忙问:“哥,你去哪里?”
唐哲甩了一句:“我出去走走。”
唐婉忙说:“等等我,我也去。”说着,忙跑进屋里把碗放下,跟了出来。
身后传来陈秋芸不满的声音:“你跑哪里去,不洗碗啦?”
唐婉边跑边说:“妈,我和哥出去耍,今天你洗一下。”
陈秋芸对周淑芬笑了笑,说:“这娃娃,都被她爹和她哥给惯坏了。”
唐自立不服地说:“就我惯,你不惯她。”
陈秋芸不再和他争论这个问题,把话题又引到唐哲身上:“对了,淑芬,你再和我说说那姑娘呗。”
唐哲出了门,又不知道去哪里,便往桃子坪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打杂的事情做。
这几天王堂他们没有打勒脚石,主要的工作是把柱头打上孔,再穿上穿方,拼凑起来,一个排立就做好了,等做好了六个排立,再把房梁和檩子架上,主体就算立起来,该抛梁了。
不过,只有申腾飞师徒两个师傅,到现在也才做好两个排立,加上开春了好多人又回大队干活,进度并不算快。
就在唐哲想着如何加快进度的时候,却听唐婉喊道:“小月姐,你在挖什么?”
唐哲这才发现,在他的宅基地不远处,沈月正在一个石头巷子里挖着什么东西。
沈月抬头往他们这边看过来,回道:“小婉呀,我在挖野葱和折耳根,你们来干活来了?”说完,提着一个竹编的提篮,拿着锄头走过来。
到了跟前,唐哲看到她的篮子里有一把野山葱,还有一把折耳根,另外还有几根被称为毛鸡腿的东西。
沈月把篮子放在地上,从篮子里拿出两根毛鸡腿递给他们:“吃不吃?”
唐哲接过来,用手指把它的皮刮了一下,放在嘴里吃了起来,脆脆的,满口清香,还有一股淡淡的甘甜味。
其实这它是属于桔梗科植物,学名叫做兰花参,因为它的根部细长,呈纺锤状,类似于鸡腿,所以当地人都叫它毛鸡腿。
这种东西,山上很多,不过一到冬天,就收头了,不好找,现在开春后,草地上又露出了头,才能找得到。
沈月见唐哲吃完,又递了一根过来:“吃了我又去挖,那边的草地上好多。”
唐哲摇了摇头:“不了,你快吃。”
唐婉打趣说:“小月姐,我哥今天不高兴,就算吃龙肝凤髓都没有胃口。”
沈月疑惑地问:“怎么了?”
唐婉笑着说:“我妈请了孝贤婶作媒,要给他找老婆。”
沈月脸上的表情明显暗淡了下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可能是感觉自己失态了,忙故作轻松地说:“那不是很好吗?哲哥比我还大两岁,是该找个老婆管着了。”
唐婉说:“我倒是很同情我哥呢,连他未来的老婆是哪个都还不认识,我以后要是嫁人,一定要嫁一个自己认识,志同道合的人。”
沈月说:“你才多大点呢,就想着嫁人?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面,将来考个大学读,你哥又会赚钱,你要是考上了大学,不愁没有钱读书。”
唐哲说:“我妹说得没错呀,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情,不能父母说娶谁就娶谁,找一个志同道合的革命战友,才能真正的幸福。”
唐婉说:“火炭掉脚背上了,你才知道痛了吧,欢欢姐被逼婚的时候,我看你好像满不在乎的样子,我倒很佩服欢欢姐,敢于反抗,被大忠哥打成那个样子,都没有屈服。”
停了一下,又说:“不过,话又说回来,她们被伯妈叫回家去了,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哥,其实伯妈他们一家人,欢欢姐和乐乐对我们还不错的,你要是能帮就要多帮一下,那个大忠,就算了,从小就欺负我们,哼。”说完,又想起了一些不高兴的事情,嘟着个嘴不再说话。
沈月站在一旁,他们后面的话,基本没有听得进去多少,心里很烦很乱,就像是被风吹散了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