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浮宫展厅的镁光灯仿佛还在视网膜上跳跃,现实的寒意却已浸透骨髓。获奖后的第七天,陈默将调配好的釉料均匀涂抹在坯体上,窑炉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随着一声闷响,刚入窑的二十件作品全部炸裂,锋利的瓷片像冰棱般散落在帆布鞋周围。
手机在工作台上疯狂震动,投诉短信如潮水涌来。“釉面剥落严重”“图案褪色成一团模糊”“和获奖作品根本不是一个东西”,每一条消息都像重锤砸在心上。小雯攥着质检报告冲进工作室,怀孕六个月的身形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沉重:“‘茗韵轩’挖走了所有原材料供应商,现在这批陶泥杂质超标 37%。”
院子里传来腌菜坛子碎裂的声响。王秀兰跪在满地狼藉中,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泛黄的奖状 —— 那是陈默父亲生前最后的荣耀。“当年你爸拿了奖,也是这样被人断了生路。” 老人布满老茧的手剧烈颤抖,咸菜混着泥土沾在皱纹里,“他们就是要把咱们的手艺连根拔起!”
沈野的摩托车队轰鸣着穿过老街,车斗里装满从邻省紧急采购的陶泥。皮衣男人摘下头盔,额角的雨水混着汗水滑落:“怕什么!大不了咱们自己挖泥!” 但林叙的电脑屏幕却映出更黑暗的现实:匿名论坛里,“获奖黑幕”“评委受贿” 的爆料帖以每分钟二十条的速度刷新,资本市场开始疯狂做空 “默雯陶艺” 的口碑。
深夜的四合院,月光被槐树切割成碎片。陈默蜷缩在父亲留下的老摇椅上,噩梦如影随形。他看见父亲在坍塌的窑厂里徒劳挣扎,手里紧握着未完成的陶坯;又看见小雯躺在血泊中,而自己的双手被资本的合同死死束缚。冷汗浸透后背的瞬间,他被苏婉晴咬棒棒糖的声音惊醒。“陆沉查到了,” 她晃了晃手机,屏幕蓝光映在脸上,“‘鼎元资本’和‘茗韵轩’成立新公司,专门生产咱们的仿冒品。”
黎明前的河滩弥漫着薄雾,陈默带着老街坊们刚挖出第一筐陶泥,几辆执法车的警笛声刺破寂静。“这片是生态保护区,禁止取土。” 执法人员出示文件,语气冰冷,“再违规就吊销营业执照。” 王秀兰突然扑到泥堆上,白发被晨风吹得凌乱:“求求你们,这是养活我们几代人的手艺啊!” 她的哭喊惊飞了芦苇丛中的白鹭,也让在场所有人红了眼眶。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刺鼻得让人窒息。小雯的产检报告上,“妊娠高血压” 的诊断结果刺得陈默眼前发黑。医生摘下口罩,语气沉重:“必须立即住院,否则母子都有危险。” 走出诊室时,国际资本的邀约短信适时弹出:“接受收购,我们能提供全球最好的医疗资源。” 他握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玻璃幕墙映出他扭曲的倒影。
暴雨在黄昏时倾盆而下。陈默在医院走廊支起简易工作台,一边盯着病房里小雯的输液管,一边用颤抖的手揉捏陶泥。突然,陆沉浑身湿透地撞开安全出口的门,西装口袋渗出的水渍在文件上晕染开:“三十公里外有合法矿脉,地质专家已经确认!” 同一时刻,苏婉晴举着手机冲进雨幕,直播间里 “守护匠心,守护小雯” 的弹幕如红色潮水,百万网友正在疯狂众筹医疗费用。
老街再次苏醒。张阿姨带着剪纸社的老人架起直播设备,剪刀翻飞间,“守护默雯” 的剪纸化作温暖的订单;李大爷抱着三弦琴坐在屋檐下,苍凉的曲调通过短视频平台传遍大街小巷,打赏特效照亮了每个加班的夜晚。陈默将刚塑形的杯子放在小雯枕边,杯身上凹凸的纹路勾勒出老街的弄堂:“这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小雯苍白的手指轻轻抚过湿润的陶泥,嘴角扬起微笑:“就叫它‘生命的纹路’吧。”
当 “生命的纹路” 系列在网络拍卖会上拍出百万天价时,产房里传来婴儿的啼哭。陈默紧紧握着小雯的手,听着产房外老街坊们的欢呼声与李大爷的三弦曲交织成歌。而在拍卖现场,神秘买家拍下所有作品,只留下一行字:“真正的匠心,值得被时代温柔以待。”
抱着新生儿站在重新点燃的窑炉前,陈默望着老街次第亮起的灯火,终于懂得:匠心从不是对抗时代的盾牌,而是在洪流中守护温度的火种。那些揉进陶泥里的汗水、泪水与希望,终将在烈焰中淬炼出最动人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