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问题,米迦勒并不清楚。
岛上似乎拥有限制精神力的东西,导致他的精神力根本无法穿透病房的墙壁,被限制在面积不足10平的小房间里,甚至连翅膀都无法完全舒展,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雪白的墙壁和天花板,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的实验员。
每次躺在手术台上,头顶那盏刺目的灯总会让他忍不住流泪。
那段记忆太过可怕,让他在离开小岛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敢直视白色的东西,偏偏他的头发和羽翼全是白色的。
一边厌恶,一边强迫自己去看,硬生生凭借着强大的恨意把自己训练到脱敏。
被困在岛上时,唯一可以让他感到放松的就是每天饭后的那一个小时。
在这个小时中,没人回来打扰他,因此米迦勒可以透过接近天花板地方一扇比巴掌大不到哪儿去的窗户往外看。
他看到天空和海面接近一个颜色,白云柔软的像,风掀起海浪仿佛近在眼前,不远处一座白塔若隐若现,鼻尖似乎嗅到了海水腥咸的气息,是那样自由畅快。
在这一小时里,短暂地遗忘身体的疼痛和自己的处境,凭借着巴掌大小的世界,给了自己一个精神支撑。
听完他说的这一切,虞露白和易卜劣斯都沉默了,随着升起的是无尽怒火。
对于兄弟悲惨的遭遇,易卜劣斯想要安慰,然而二人针锋相对久了,说出口的话却变成了:“没用的东西,就被人这么欺负?”
虞露白闻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眼中明晃晃写着:忘了第一次见面你在哪里吗?
易卜劣斯嘁了一声选择性无视了少女的调侃。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d32区地下黑市,那时的易卜劣斯被关在营养舱中沉睡,不确定之前是否清醒过,不过营养舱的制式一般多用于实验室,先前多半也好不到哪儿去。
兄弟二人是犯了太岁吗?怎么全都被人当成实验体了?
少女默默吐槽一句,悄悄撇了撇嘴,没掺和进兄弟之间的嘴炮。
米迦勒并未对弟弟的嘲讽生气——好吧,是看上去——然而一开口同样攻击力满满:“是吗?那么你呢?”
正殿中无处不在的精神力充当他的眼睛,青年早已“看”到弟弟和少女之间的眉眼官司,心底有所猜测,于是毫不留情地反击回去。
兄弟二人互相揭起短来可谓是凶残至极。
见他们越吵越凶,甚至还有牵扯上她的兆头,虞露白连忙转移话题:“你说在岛上看到了白塔是吗?”
米迦勒点头。
“是什么样的白塔?有看到人吗?”
米迦勒回忆了一瞬给出答案:“塔尖很高,上面有一座女神雕塑,盘头长裙,整体风格很奇怪,就好像很多风格揉杂在一起,但是并不突兀。”
“人的话……我并没有看到,不过晚上这座塔会发光。”
根据他的描述,虞露白立马从资料库(记忆宫殿)中找到相关信息——塔顶的女神雕像、风格奇特复杂的白色巨塔、晚上还会发光,种种信息已经表明了这座塔的名字。
和平之塔。
位于蓝星联邦总部岛主岛,长度超过百米,半径超过二十米的巨型灯塔,全部塔身都刷上了一层提取自深海微生物的物质,这种物质在白天会呈现无瑕的白色,到了夜晚则会散发出粉色的荧光,特殊的颜色一经上市就遭到了人们的喜爱。
而塔顶上的女神像则是花花国古传说中掌管大海与雷霆的女神清圣源妙紫元君,俗称圣母娘娘,据说在近现代,花花国沿海人们出海时还会拜这位圣母娘娘,每年初春还会举行圣母娘娘游行。
——这就符合了蓝星联邦最初是花花国政府呼吁建立,因此在联邦中话语权很大的现实。
没想到在整个蓝星的权力中枢居然也存在着不为人知的活体实验,那是否说明,关于特异们被当做实验体这件事,是联邦高层心照不宣的?
虞露白眉眼一沉,表情中透出三分冷冽的杀意。
易卜劣斯好笑地拍拍她的脑袋:“想到什么了,表情这么难看?”
少女抿唇,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的猜测,果然,恶魔青年的脸色也顿时阴沉下来,米迦勒脸上倒看不出异常,若是无视被他掰断的王座把手的话……
“哈,人类,胆子很大嘛!”易卜劣斯怒极反笑,赤红的瞳孔深处涌起骇人的腥风血雨,咬牙切齿的,“米迦勒,你的报复我也要掺一脚。”
米迦勒淡笑摇头,“不合适。”欣赏了一番弟弟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才慢悠悠愉悦道,“人类,就让他们狗咬狗好了,咱们一出马,说不定他们反倒团结了。”
易卜劣斯一想,确实如此,然而还是不甘心就这样什么都不做,显得他比米迦勒这个伪君子更像个废物,于是退而求其次:“那我有空出去放风。”
话音落下,青年嗜血的笑容下露出了八颗整齐的鲨鱼牙,虞露白看着,鼻尖恍惚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心底幸灾乐祸,看来这个城市的人类要倒霉咯。
米迦勒冷淡点头,没拒绝弟弟的要求,只是嘱咐:“随便,但是不要杀穿黑袍的,他们是发动攻击的狗。”
作为挑起内乱的一方,天神会的信徒、不、应该是米迦勒的信徒们自然就是发动攻击的狗,因为人类打人类,是狗咬狗。
三人商量了一下午,直到日暮西沉、落日熔金,虞露白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了,才有感晚饭时间已到。
她的物资都存在明面上的空间器里,那颗空间器被搜走了,手头这颗空间器物资很少,而且是给易卜劣斯的存粮……
少女鼓着脸颊,有气无力地对米迦勒伸手:“我的东西呢?”
米迦勒轻笑,温柔地拍拍她,安抚道:“别担心,我让人送过来……你饿了,想吃什么?”
虞露白:“现在这年头除了营养液还有什么能吃的……”但凡有点儿肉都供上流社会了,还有一点供给收容所,特异的食物和员工时不时的加餐都来自于此,剩下的才会流入市场,被平民抢的头破血流。
就算有,他们也做的不好吃。
与其吃骚臭的肉和半生不熟、充满土腥味的草,虞露白宁愿喝营养液,至少人家闻起来香,一口闷又快又方便。
“难不成你会做饭啊?”至于没食材……偌大个天神会,马上就要占领整个吉拉洲,不至于连点儿自然食材都没有吧。
米迦勒摇头,脸上流露出些许歉意:“很抱歉,我并不会。”
少女于是气鼓鼓地别过头。
易卜劣斯见状,讽刺地嗤笑:“做不到的事,说什么大话?”
没多久,一个黑袍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就恭敬地推门进来,低着头,哪怕看到正殿中的易卜劣斯,也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手里的托盘上放着的正是虞露白被搜走的手环和空间器。
少女快步上前,发现那人身体弓得愈发地低,她也不在意,拿起手环戴上,又从空间器中拿出一管营养液一口闷。
肚子虽然还是空荡荡的,但是身体的疲惫一扫而空。
舒服了……
填饱肚子,少女狡黠又恶劣地一笑:“哎呀呀,吃饱了,天黑了是吧?”
“是不是又可以玩游戏了?”
易卜劣斯展翼,巨大的蝠翼掀起狂风吹乱了少女的头发,青年的脸色同样挂着嗜血的笑容:“游戏开始——”
米迦勒依然慈悲柔和,然而夜晚的天神身上那份慈悲似乎也染上了血腥的阴影:“游戏开始了。”
易卜劣斯狂笑着,冲破头顶的玻璃,很快就失去踪迹。
彩色玻璃稀里哗啦地落下,在光影中如同坠落的彩虹。
虞露白看着这道彩虹,伸出手:“好了,现在轮到我们了。”
二人双手交叠,相视一笑,身后是下落的彩虹,宛若一幅传世名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