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在餐盘中投下细碎的光,沈栀禾第三次用银匙搅动冷掉的罗宋汤时,终于听见自己心跳声里混着细微的裂痕。
\"竹溪,这道鹅肝酱...\"她抬眼望向对面的男人,话未说完便被他指尖敲击桌面的动作截断。萧竹溪腕间的腕表泛着冷光,那是白月光出国前送的生日礼物,三年来他从未摘下过。
\"嗯。\"他甚至没抬眼,修长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唇角却噙着抹她从未见过的温柔。沈栀禾忽然想起婚礼那天,他也是这样心不在焉地给戒指戴上,司仪说\"新郎可以亲吻新娘\"时,他偏头避开了她的唇。
餐厅里流淌着舒缓的肖邦夜曲,她数到第十七声钢琴键时,萧竹溪的手机突然震动。他接起电话的瞬间,整个人像是被点亮的烛火,连眉梢都浸着暖意:\"念念?你到机场了?\"
刀叉碰撞的声响突兀响起,沈栀禾看着他抓起西装的动作,忽然想起这三年里无数个独守空房的夜晚。他总是这样,接到林念的电话就会眼底生光,仿佛她才是解开他所有桎梏的钥匙。
\"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落在冰面上的雪花,轻得近乎透明。萧竹溪站着顿了顿,但始终没说一句话。
玻璃门被推开的刹那,冷风卷着细雪灌进来。沈栀禾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初见时的场景——他站在家族企业的落地窗前,阳光穿过他指间的咖啡杯,在她递上合作方案的手背上投下一圈金边。那时她以为,这就是命运的光。
银盘里的牛排早已凉透,她用刀切开时,发现里面的肉还是生的,血色沿着纹路渗出来,像极了她这三年的婚姻。手机在包里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溪溪今天没加班吧?\"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最终回复:\"他说要陪我看雪。\"
餐厅经理过来询问是否需要撤盘时,发现那位穿着珍珠白礼服的女士正对着窗外的雪发怔。她睫毛上凝着水光,像沾了露水的蝴蝶,下一秒却轻轻笑了,指尖抚过无名指上的婚戒,那里还留着他求婚时蹭到的钢笔墨水痕迹——那时林念刚出国,他喝得酩酊大醉,把戒指塞进她掌心说:\"栀禾,我们结婚吧。\"
雪越下越大,她独自走过空荡的街道,橱窗里的婚纱模特戴着和她同款的头纱。路过便利店时,电视里正在播跨年晚会,主持人说:\"今年的初雪比往年早了些。\"她摸出手机给萧竹溪发消息:\"初雪了,注意保暖。\"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发现对话框停留在三天前她问\"今晚回家吃饭吗\",而他的回复是:\"忙。\"
公寓里漆黑一片,她开灯时看见玄关处摆着双陌生的粉色拖鞋。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林念的笑声混着蒸汽飘出来:\"竹溪你还记得吗?当年我在实验室...\"
沈栀禾转身下楼,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她走到江边时,手机终于震动,是萧竹溪发来的照片:林念靠在他肩头,两人身后是璀璨的烟花。消息框里还有未发送的字:\"抱歉,今天实在走不开。\"
江面上结着薄冰,她摘下婚戒扔进水里,看着它坠进黑暗深处,忽然想起婚礼誓词里那句\"无论贫富、健康或疾病\"。原来有些誓言,从说出口的那一刻起,就只属于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雪落无声,她在江边坐了整夜,直到黎明的第一缕光照亮江面。手机屏幕亮起,是母亲发来的早安问候,附带一张老照片——十八岁的她和萧竹溪站在樱花树下,他别过脸不看镜头,而她望着他的侧脸笑得灿烂。
原来最残忍的不是不爱,而是在漫长的时光里,连\"不爱\"都成了一种奢侈的坦诚。沈栀禾摸出包里的离婚协议书,笔尖落在签名栏时,窗外的雪停了,阳光落在\"沈栀禾\"三个字上,像一场终于落幕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