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的电话？”
陆言曦说：“是。”
“那为什么要撒谎。”
“因为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和你现在在这里。”她觉得距离太久会有压迫感，便退后了两步。
他步步紧逼，“知道了又会怎么样？”
陆言曦后退到抵到墙角，直到无路可退，她笑了笑，反问：“你觉得呢？”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现在这种说话方式很像一个人，那就是面前的原衡。
意识到这一点，她浑身都不自然。
他的气息再次逼近，唇间还带着方才纠缠时的温热。
这一次，陆言曦偏头躲开了，那个本应落在唇上的吻便只落到了她的侧脸上。
呼吸凝滞在咫尺之间。
之前在外面的旖旎暧昧早已烟消云散。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只伸手抚了抚言曦耳际散落的碎发。
陆言曦看见他喉结重重地滚动了一下，淡淡地对她道：“如果让你在我和你哥哥之间选一个，你会选谁？”
这么无厘头的问题……陆言曦像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样皱眉望着他。
“你这个问题就跟我问你我和徐念念之间你会选谁一样。”
“那如果我说我选你呢。”
“……”陆言曦抿了抿唇，“不可能。”
他淡笑着用指腹蹭着她的脸颊肌肤，“看，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信任可言了。”
“你让我对一个抛弃我的前夫谈什么信任，怎么可能呢，你越说越离谱。”
她拂开他的手从他身边溜走，原衡便一直慢步跟在她的后面。
他说：“那你信任谁，你哥，张鹤，还是……季宴？”
甚至提到季宴的名字，陆言曦与他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她不知道怎么就被原衡给记住了。
“我已经不敢轻易去相信和依靠谁了，因为上一个让我这么全心全意的你，最后让我跌的很惨。”她转身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说，“但是原衡，我唯一要感谢你的地方，是感谢你毫无留恋的抛弃了我，从此你的离开，让我再不害怕任何人的离开。”
是他让她认清了这个世界的残酷，不再沉溺于过去爸爸和哥哥给她建造的乌托邦的理想世界里。
如果能把病治好，她以后一定好好地活。
原衡这一次终于也正视着她，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地同样与她对视。
过了很久，他重新拉了椅子坐下，不知从哪里拿了文件继续翻看。
从始至终只有翻页的声音，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中途张助理进来过一次和他汇报工作，顺便交流明天的工作事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都不太重要，他们两个也没避着陆言曦，她就在一旁听完了全程。
张助理走后，他还是头也不抬地继续他的工作，陆言曦开了电视看，看到后面都打哈欠，百无聊赖了，他也没有要开口的打算。
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商量了，时间差不多她就拿钱润去国外就行了。她拿遥控器把电视机关上，重新恢复了一片安静。
见她拿着包包准备要走了，原衡这才又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了一张银行卡递给她。
“密码是你的生日，拿着吧，就当是离婚给你的补偿了。至于信托基金那边，还在走流程当中，你没那么快能拿到钱。”
钱拿到手了，陆言曦心情有些久违的砰砰乱跳，那是一种名为激动的感觉。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原衡拿走的那些本来属于她的股份，每年光分红就不知道能有多少——
不过现在能拿回一点是一点吧。
她接了过来，又听见他问，“在国外你一个人应该会有些不习惯，你会害怕吗？”
怕吗？应该还是有点吧——除非和哥哥一起。但是哥哥的事业早就转回来了呀。
哥哥肯定是要留在安城的。
而且陆言曦真的没想在国外定居。
她也很喜欢安城。
但是钱都拿了，要怎么说？
她低敛下眉眼，有些难过地说：“其实……”
“其实什么？”
她干脆又用力扑进了他的怀里，“我不想走啊原衡，我舍不得这里，我也舍不得你，为什么……你可以……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为什么……”
陆言曦从他的怀里抬头，哽咽出声，“我不知道我还要怎么做你才会有一点点动摇，你能不能看看我，我不想出国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我不需要你爱我，可你为什么连我留在你身边的资格都不给我……”
他沉默不语。陆言曦痛哭出声，“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说话啊，你告诉我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去国外不好吗？”他问。
她哭着摇头，“那里不是我的家，再好，也不是我想要的。”
他说：“你想要的，我不一定能给。”
“原衡……”她再次痛诉他的无情，“你就这么讨厌我吗，为什么一定要赶我走，我那么爱你，你一点也感觉不到吗，为什么，为什么你连见都不愿意再见我，我到底哪里让你这么厌恶？我已经答应你离婚了，现在连跟你站在一起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他仍是低头沉默。
“我永远都排在后面对吗，所以权衡利弊之后你第一个抛弃的就是我，你眼里利益最重要，你想要报复，想要得到陆氏，那我呢，为什么只有我是被抛下的那一个，你为什么不要我？我不要走，我也不要你走，原衡，你已经抛弃过我一次了，还要赶走我第二次吗……”
她哭到脱力，涨红了脸，将头靠在他的怀里，眼泪一刻也没有停过。
终于，原衡在沉默中爆发了，低声朝着她阴鸷质问：“那你愿意把你的一切都交给我吗？！“
陆言曦被他吼住，一时间没了动作，凝聚的泪水悬在眼眶呼之欲出，屏住呼吸看着他。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到了极致，就变成了一种诡异：“把你的一切都交给我，归我支配，你什么都不需要，我会为你做好一切决定一切——你愿意吗？”
陆言曦慢慢地松开了手，垂下眼帘，看向地面。
她弱弱地问，声音哭到嘶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你只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按照我给你的方式生活，回到我的身边，我要的是你的毫无保留。”
“四年，我追着你整整四年，难道那四年还不够毫无保留吗？”陆言曦不解。
她的视线模糊了，分不清是愤怒还是恐惧，是失望还是后悔，脑子开始感到一阵眩晕。
忽然再次被逼退到无处可去的角落，他捧着她的脸吻了上来，暴烈的啃噬下，齿尖刮过软肉，很快就让彼此都尝到了铁锈的味道，陆言曦眼底含着水光，有些痛苦地将他推开，纹丝不动。
不够啊……还远远不够。
她的目光转为了怨恨——从前是绝对不会有的——他忽然很想念，想念的是那时她永远明亮的目光，眼里只装得下他一个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她每一处的推拒，反抗，都在用行动表明着她的答案。
“不是说你爱我？”他松开她，又钳住她的下颌，“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
“那你呢？！”陆言曦也有些失控地朝他怒吼，“你是怎么对我的，你尊重过我吗，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他说：“那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陆言曦的眼泪再次落下，“我要你保证以后只能有我一个人，我要你彻底忘了徐念念，我要你把陆氏还给我，我要你不许再针对我哥哥……这些事你哪件能做到？你做不到，因为你就是个冷血动物，你的眼里只有利益，你根本没有爱过我，也许徐念念也是因为觉得你不会爱人所以才离开你去找上我哥哥的，原衡，你不需要我的爱，你也不需要任何人对你好，行啊，你就抱着你最爱的钱去过你所谓的人生吧！”
他说：“没有钱，没有利益，没有权势，这种滋味你不是最能体会吗，你敢说这些东西不重要？”
“重要，但在我的人生里，有远比这些重要的东西。”
“所以我们永远不是一路人。”他定下这个结论。
“言曦，你太感性，把感情看得太重，总是把爱挂在嘴边，爱，爱是什么？”就算真的爱一个人，那也并不能代表什么。他不会因为感情而放弃任何的东西。相反，他可以为了得到什么而放弃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她被他弄得几乎崩溃，抓狂地道：“爱就是像我这样！”
眼泪近乎决堤。
爱就是像她这样，因为他的一句话，一件事，一个眼神，就可以彻夜难眠。
他高兴了，她跟着他傻乐。他心情不好了，她连话都不敢多说。
爱就是变得卑微。
爱就是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
让她变成这个鬼样子。
所以，以后都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哐哐——”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将争执的两人拉回到现实之中。
原衡皱着冷淡的眉，“什么事？”
张助理在门外说：“刚刚收到紧急来电，说是工程那边出了事，要请您亲自批示。”
“进来。”原衡的声音低沉而冷硬。
张助理开门进来的瞬间，陆言曦背过身去，迅速抹了一下眼角，不过微微颤抖的指节和肩膀还是暴露出些许的不对劲。
张鹤一向有着敏锐的直觉，何况在门外也听到了依稀的争执声，再加上——面前男人紧绷的神色，女人微红的眼角。
他很难不联想，也有点尴尬，识趣的人就该现在就走，奈何事态紧急，他真的只能公事公办地汇报。
“那边的人已经赶到现场，要求立即停工。您看看明天，是不是推掉会议，过去亲自看一眼？”
原衡快速翻阅文件，眉头越皱越紧。
突然，他将纸张重重合上，“那就把会议进程往后挪。”
“是。”张助理又接着道，“项目招标也出了问题，对手恶意围标，直接干预了竞标结果……能这么明目张胆做这事的……”说着，他看了一眼陆言曦。
“我知道你的意思。”原衡打断了他，冷笑一声，“他还有那么多证据捏在我手里，敢这么做，我求之不得。”
张助理的工作效率很快，大概十分钟过后就准备离开了。
走的时候，他又有些不放心地试探地喊了句：“大小姐？”
在角落沙发坐着的陆言曦闻声抬头，脸上泪痕未干，张助理欲言又止，但还是问了句：“要送您回去吗？”
这话一出，陆言曦还没说好还是不好，而原衡不满和警示的目光就立马向他扫视了过来，似乎在警告他的多管闲事。
平心而论，张鹤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是陆言曦现在看起来真的很可怜，每次见她这样子，他就忍不住想为她做点什么。
“她今晚留在这里。”原衡冷冷抬眸望着张助理，“你还有什么事吗？”
张助理摇头。
陆言曦忽然开口：“不，我不留，我现在就要走。”
她起身走到门口，让张鹤送她回去。
原衡冷着脸，但最终也什么都没说，转身背对着他们，她第一次发现他的背影是这样的清寂。
从坐电梯到坐上车里的这一段路程，陆言曦始终一言不发，张助理看出了她的情绪失落，便也什么都没问，让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后排。
她望着窗外的风景，忽然发现这段路有些不对劲，“这是去哪？”
“我的猫在宠物医院，很快就到了，先去接了它，再送你回去。”
陆言曦说：“好。”
然后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冷漠了。
她又问：“你的猫怎么了？生病了吗？”
“嗯。但是现在情况已经好多了。”
她点了点头，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很快就到了宠物医院的门口，陆言曦跟着张鹤一起下车。
他问：“你一起进去还是在门口等我？”
陆言曦想去周围买水，便说：“我就不进去了，待会就在这里等你。”
张助理点了点头，推开门进了里面。
陆言曦站在门口，拿着手机搜索最近的咖啡店在哪，刚对着屏幕翻了翻，就感觉裤脚被什么东西扯住。
她低头一看，小狗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她看，可爱极了。
宠物医院嘛。有那么精致的小狗也正常。
不过主人在哪？她四周望了一圈，判断不出来。
“豆豆。”
不疾不徐，略带低沉的嗓音从侧前方传来，她抬眸望去，一个颀长的身影渐渐出现在眼前。
周纪庭。
周家的长子，唯一指定继承人，毕业回国后空降集团副总裁，现已手握大权，成为富豪排行榜上的常驻玩家。
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的手要往哪放，眼神也有些躲闪。
原来这就是自卑啊。
没人可以在自己落魄的时候遇到前未婚夫，而且还是被自己亲手退婚的前未婚夫时能做到安然自若。
豆豆听到了主人的呼唤，欢快地吠叫着，撒开腿朝他飞奔过去。
而看清楚她的那一刻，男人眼眸微眯，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
他带着豆豆重新上了车，什么话也没有说。
陆言曦也始终没有抬起过头。
直到汽车引擎响起，她才抬眼看向那边，一辆市值过亿的稀有劳斯莱斯幻影，车牌号 A00开头，引起路人的频频回头和惊呼。
周纪庭就是这样一个人，自小生活优越，天之骄子，行事作风也张扬，他的行事风格比原衡高调多了。
不过圈内赫赫有名的周公子，也是花名在外，且非浪得虚名。
所以在这一点上，她又觉得，他和原衡也没什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