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三个小时,顾临川将陆迟生叫到了办公室。
“这是几乎折损了我们所有特工换来的情报。”顾临川的指尖在箱盖上敲了敲,指纹锁应声开启。
全息投影在空气中展开,暗色组织的总部三维图在猩红的光线中缓缓旋转,像一颗畸形的心脏。
陆迟生注视着投影中错综复杂的通道结构,目光在最底层的生物实验室标志上停留了一秒。
“这份情报的价值,你应该明白。”顾临川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
陆迟生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视线扫过投影中每一个火力点,每一处可能的伏击位置,将这些信息一个个刻进自己的脑海。
“迟生。”顾临川忽然换了称呼,手掌重重压在他肩头。
这位向来雷厉风行的指挥官此刻显露出罕见的疲惫,眼角的皱纹在全息投影的红光中格外深刻,“我也是一路看着你成长,你知道的,在现在这个时代我们有太多要舍弃的和不得已的了。”
“如果我们不反抗,那么我们可能不会死于丧尸手上,而是同为人类的暗色组织!”
“所以——我希望你带着总基地所有的特种部队成员,一举歼灭他们。”
陆迟生抬起眼眸,讽刺的笑了笑:“倾巢出动?那基地的防御怎么办?”
“第三、第七分基地的增援已经在路上。”顾临川调出兵力部署图,蓝色光点正从地图边缘向中心汇聚,“总基地军校这届毕业生提前授衔,足够维持基地日常防御。”
他忽然关闭所有投影,办公室陷入死寂般的黑暗,只有全息投影的红光在规律闪烁,像某种倒计时。
“我只要一个结果——”顾临川的声音在黑暗中淬出寒意,“让暗色组织从地图上消失。”
......
门关上的瞬间,陆迟生将文件箱捏出了裂痕。
他太清楚顾临川话里的深意。
这根本不是什么光荣任务,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赴死之旅。
特种部队的番号可以重建,牺牲者的名字会被刻上纪念碑,而总基地的运转永远不会停止——他们不过是随时可以被替换的零件。
电梯上升时的失重感让陆迟生想起多年前的跳伞训练。
那时的阳光也是这样刺眼,教官的吼声至今还在他耳畔回响:“跳下去!要么战胜恐惧,要么被恐惧杀死!”
后来那位教官在一次营救任务中,为了掩护平民撤离,用自己的身体堵住了丧尸潮的缺口,成为了纪念碑上的黑白照片。
随着“叮”的一声,电梯到达地面层。
闸门缓缓开启的瞬间,盛夏的阳光如熔岩般倾泻而下,灼烧着陆迟生的视网膜。
陆迟生不甘心的直视着耀眼的阳光,训练场上,新兵们正在练习格斗;地下生活区的方向飘来饭菜的香气;居民区孩子们追逐打闹的笑声——
如果没有他们这样的人挡在最前线,这些平凡的日常早就在丧尸的嘶吼中化为乌有了。
“报告!”新上任的副官小跑过来敬礼,年轻的面庞上还带着未褪的稚气。
“特种部队全员已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陆迟生最后看了眼REboRN基地的军部大楼,阳光下,那面绣着基地徽章的旗帜正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转身时,军靴踏碎了满地斑驳的光影。
“通知下去。”他的声音比顾临川的还要冷硬:“一小时后,全体出击。”
*
陆迟生推开宿舍门时,邵庭正背对着门口,银色的长发散落在肩头,像一匹流淌的月光,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他修长的手指正将发丝拢起,准备束成战斗时的利落马尾。
听到门响,邵庭头也不回地轻笑,声音里带着几分调侃:“陆队,突击检查?”
陆迟生没说话,径直走到他身后,从桌上拿起那把木梳,当梳齿缓缓穿过邵庭如瀑的银发时,时间仿佛在此刻凝滞,两人都顿了一下,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微妙的情愫。
“怎么?”邵庭微微偏头,银灰色的眼眸里映出陆迟生紧绷的下颌线。
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语气带着几分戏谑:“临行前的特别服务?”
陆迟生没有接话,动作却愈发轻柔,像是在呵护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生怕稍一用力便会将其损坏。
梳子从发根缓缓滑到发尾,一遍又一遍,仿佛想要将这一刻无限延长。
“你可以不去。”陆迟生突然开口,声音低哑而沉闷。
邵庭闻言,缓缓转过身,冰凉的指尖突然握住陆迟生的手腕,将他的手按在自己左胸,作战服下空荡荡的,没有心跳。
“顾临川点名要我去,”他笑着凑近,呼吸扫过陆迟生的唇角,“不就是因为我是曾经的'审判'大人,对暗色组织了如指掌吗?”
陆迟生的手猛地抽了回去,停在半空中,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一般。
他当然知道——邵庭曾是暗色组织的二把手,是这次行动最关键的向导。
可当他看着眼前这个银发的男人,想起的却是训练场上他笨拙地学习射击的样子,是荒原星空下他仰头微笑的样子。
“放心吧,我会活着回来的。”邵庭突然贴近,额头抵住陆迟生的肩膀,“毕竟...”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在寂静的室内回荡:
“我还没教会你,怎么爱一个丧尸。”
陆迟生垂眸,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活下去。”最终,他只说出这三个字。
邵庭笑着松开手,转身继续有条不紊地整理装备:“陆队长这是在担心我?”
陆迟生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走到他身后,帮他束好头发。
手指在发尾停留了一秒,那短暂的瞬间,仿佛承载了千言万语。
窗外,集合的哨声刺破寂静。
邵庭后退一步,如瀑的银发从陆迟生指间悄然溜走,他利落地站起身,将最后一把匕首别进腿侧的绑带,动作干脆而利落。
他走到门口,回头看向仍站在原地的陆迟生,笑容灿烂而肆意:“走啊,我们的指挥官。”
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为两人镀上一层金边,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最终在地面上重叠在一起。
当两人一前一后走向门口时,阳光将他们的影子越拉越长。
两道曾紧密相依的影子,终于在门槛处彻底断开,一个朝着光中走去,一个没入走廊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