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识衍听到“皇帝”两个字,面色瞬间冷淡下来。
纪娘子继续道:“那挂小像的定不是常人,你莫要过多接触。”
“母亲,那是我应允了人家的。”
“什么应允不应允?今夜来的都是宫中朝堂的权贵!你爹是怎么死的你忘了?我们李家的规矩就是绝不能与宫中权宦有任何关系,你别给老娘我惹麻烦!”
李识衍眉头落了下来,似是默认母亲的话,又抬眼看向了那棵柳树。
这是他第一次给一个女子承诺。
可这承诺他还是失约了。
也不知,那姑娘还会不会来这里,一定要给她说明才行。
纪娘子说完,看李识衍心不在焉,以为他是想到了自己爹,便安抚道:“当年,你爹就是被朝中之人陷害他科考舞弊,才含冤自裁,要不是我还有些嫁妆,风里雨里将这摘星楼撑了起来,咱们李家早就饿死了。你倒好,还非是要去科考……”
李识衍已经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他科考,就是想给背负冤屈的父亲一个明身。
——
桑余伤了祁蘅的事,那晚所有人都看到了。
这种事不是轻易就能压住的。
果真,朝堂之上,众人便要圣上杀了桑氏,给臣子一个交代。
祁蘅没说话,听着下面那些老东西上奏。
来来去去无非还是那些话。
陆氏嫡子,身受重伤,更是当朝贵妃的兄长,丞相的门客,户部主簿,被人伤了岂能不了了之?
“他欺辱宫妃,朕没要他的命,已是仁慈,你们还要如何?”
老东西们顿时闭了嘴。
但他们很快就又找到了新的切口。
有人开始怀疑,一个宫婢,曾与罪皇子有染,到底是否有资格任贵妃。
恐怕,会有损皇家血脉。
这句话说出,祁蘅的目光就沉了下来。
他们不说话,祁蘅也没再说话。
他其实有办法,杀几个大臣的事,反正这些人祁蘅都不喜欢,他们都在祁蘅眼前算计横生。
可他们说的话,让祁蘅心里,也生出了异样。
他不敢承认,此刻胸腔里翻腾的,不仅仅是帝王之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揣测和不甘。
——
桑余今日起来的晚,推开门,外面竟站着四个面生的嬷嬷。
桑余察觉不对,皱起了眉,问:“你们做什么?”
那婆子们纷纷殷勤的笑着,带头的往前一站,说道:“回昭妃娘娘,老奴是陛下派来伺候你的。”
桑余准备关门:“我不需要。”
“娘娘,您就别为难奴婢了,奴婢们一定给你轻些验,好给陛下交差。”
“验?”桑余的脸一瞬间变得苍白:“你们验什么?”
那几个婆子冷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原先就听说这昭妃是宫婢出身,还爬过大皇子和陛下的床。
连陛下都不信她。
都在宫里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能是清白身子才怪。
想来,眼前这位昭妃的好日子是过过头了。
云雀和阿箬怎么也拦不住,外面也有禁军把守,她们想去求陛下也出不去。
桑余被强拉到床榻上,掰开了腿,一把掀开了裙摆。
这一刻,她就像被钉在砧板上的鱼。
\"娘娘别怕,老奴们手脚轻着呢。\"
为首的嬷嬷笑着,拿出什么冰凉的东西触碰到了桑余的身体。
桑余的身体瞬间绷紧,挣扎间,指甲在挣扎中折断,在床头划出几道血痕。
\"滚开——\"她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充斥着不安:\"放开我……我不要!\"
“娘娘且忍忍……”
那东西碰到了她,桑余痛哼一声,在剧痛中闭上眼,喉间涌上铁锈味。
那几个嬷嬷眼里是轻蔑和嘲讽。
皇上让她们来验,就说明已经是将桑余当作毫无尊严之物。
所以她们嘴上说着轻些,可却多多少少的折磨着桑余。
桑余眼前眩晕,她明白了,祁蘅的确有数不清的方法让她生不如死,她害怕了,她真的害怕了。
天好像黑了。
桑余想,应是再也不会亮了。
——
嬷嬷们面色各异的从屋里出来,跟着赵德全到了乾清宫。
祁蘅坐在一片昏暗里,什么也没做,只是一个人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见动静,他才跟腐朽的木头一般,缓缓的动了动。
他等了很久。
他的心有些难过,因为想到桑余大概会很痛苦。
可是,他真的很想知道。
又很怕知道。
“如何?”
那嬷嬷忙不迭的回应:“回陛下,昭妃娘娘……”
“是清白身子。”
一句话落地,祁蘅募地抬起了眼。
他喉头微动,仿佛什么心口千斤重的石头落了地。
恍然,笑了笑。
“赵德全。”
“奴才在。”
祁蘅站了起来,步伐虚无的走过他们,往紫宸殿走:“把她们都杀了。”
老嬷嬷们顿时跪倒了一片,喊着饶命。
但,祁蘅没有回头。
——
屋外的光透过窗柩倾斜进来,照在桑余惨白的脸上。
云雀哭着给桑余擦脸,可不管说什么,桑余却是一句话都不说,面无表情的躺在那里。
疼,还有屈辱。
这些东西最后都化作了藏在身体里的恐惧。
有人进屋,云雀跪倒在地。
祁蘅看向床榻,桑余的影子虚虚的藏在纱幔中,看不清。
“出去。”
“陛下,娘娘她……”
桑余闭上了眼,藏去了眼中的杀意。
赵德全可不想桑余身边这唯一的亲近人也没了,瞪了她一眼,让她有点眼色。
云雀咬着唇,站了起来,起身缓缓的走了出去。
最后沉重的看了一眼桑余,然后关上了门。
祁蘅走过去,掀开了帘子。
闻到了熟悉的冷香味道,代表着恐惧的味道,桑余浑浊的目光动了一下。
那股恐惧让她突然开始发抖,桑余下意识就想要逃开。
祁蘅的动作停滞了一下。
桑余在怕他。
那个眼神,和第一次从大皇子祁泽那里逃出来时一样。
她现在,也是这样害怕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