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气氛压抑。
商老爷子看向商彻，神色逐渐平静：“你真想知道吗？”
他道：“哪怕你的父亲，可能会让你失望。”
餐桌上，特色菜肴摆满桌子。
一桌为楚河汉界，划开了商彻夫妇与商家人之间的界限。
商老爷子看似提醒，实则无声施压。
过往一切，商彻若是不问，他还是商家次子。
问了，他就是罪人之子。
商老爷子认为，商彻从小狂妄，对于从未谋面的亲生父亲这种事，并没会放眼里。
可商彻却笑了。
眼底毫不掩饰的讥讽：“我只问一句，是我父亲当初抛弃了我吗？”
商老爷子瞳色颤动，商以宗和商仰也不自觉盯着他。
“不是。”商老爷子在这件事上，没有撒谎。
大抵是看到商彻墨色深瞳之后藏着的几分倔犟，商老爷子罕见的补了一句：“他大概与这天底下所有父亲一般，深爱着你。”
“那可不一定。”商彻讥讽。
似笑非笑的盯着商老爷子。
不给他打探自己眸色的机会，话锋一转：“无论他是怎样的人，他爱我，就够了。”
说罢，商彻往后靠在椅子里，姿态恣意：“说来听听。”
“我挺想知道，我父亲生前犯了多大的罪，要让你们把他从商家除名，二十几年绝口不提。”
商老爷子只当商彻这话是在气他刚知道自己有亲生父亲这事。
缓缓闭了闭眸子，才道：“你父亲是我一手培养的商家继承人。”
“他睿智，冷静，有着强大的经商天赋。”
“但，聪明反被聪明误，自认为自己太过优秀无可替代，走上了吸毒这条路。”
“整个商家差点毁在他的手中，我把他关起来，让他戒毒。”
商老爷子真真假假，把自己也套了进去，面色痛心：“奈何他从小被众星捧月着长大，习惯了高高在上的日子，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也不承认自己有错。”
“你尚在襁褓中，他却被毒品所害，失了精气神日日堕落，最后精神恍惚从楼上摔下来当场离世。”
“你母亲是个平民女，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生了你之后身体又不好，没几天就随着你父亲去了。”
商老爷子红着眼看向商彻，眼神里都是无奈：“只剩下你一个在这世间，若是让你知道你的父亲是这么不堪的一个人，恐怕这世人也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你。”
“所幸你小叔和小叔母同意，将你养在他们名下，把你当亲生儿子抚养长大。”
黎礼听着商老爷子的版本。
看着他陷入回忆真情流露，不自觉的想，若是商彻当初没被他的亲舅舅沈枭找到，哪怕有朝一日发现自己不是商以宗的亲生儿子。
也会被商老爷子这番话唬住。
同时，她看商老爷子的眼神里，失望逐渐浓烈。
曾经她以为，商老爷子留下商彻，至少是对他的大儿子商庸有那么一丝的愧疚的。
可惜。
当初他为了商家所谓的名誉，毫不犹豫的选择伤害自己的亲生儿子。
如今，一切就像是一个轮回，故事重演。
商老爷子依旧毫不犹豫的选择放弃商庸。
黎礼看到，商彻的眼眶猩红，握着她的手因为隐忍，青筋暴起。
商老爷子口中那个极度不堪的不争气儿子，那个不知悔改自食其果的毒鬼。
是商彻终其一生无法相见的父亲，是爱他母亲如命，对权势失望，选择远离是非用双手撑起家庭的栋梁。
是被他们联手迫害，一次次置于死地的天之骄子。
他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忍着不当场失控。
商家陷入一片诡谲的气氛。
商彻看着商老爷子，瞳孔猩红，眼底带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复杂与失望。
最后，化作一抹薄凉的笑：“原来，我的父亲这么不堪。”
在你眼中，你亲手培养的继承人，竟然真的一文不值。
甚至，他比不上你身边这个坏事做尽的傻逼儿子。
商彻盯着商老爷子毫无悔改的眼睛。
瞳孔深处最后的一丝牵挂也彻底崩塌破碎。
整个商家，他都要彻底倾覆。
商老爷子不敢看商彻的眼睛，他眼底崩塌的情绪太过刺眼，商老爷子垂下眼皮。
嗓音带着轻微的颤抖：“阿彻，无论如何，你父亲也是我的儿子。”
“是我只教他如何往上爬，如何担起重担，忘记了教他如何做人。”
“是爷爷对不起你和你父亲。”
商老爷子喉咙沙哑，朝商彻深深鞠躬：“爷爷很抱歉。”
商彻定定的坐在那儿。
冷漠而疏离的看着商老爷子。
他要如何告诉眼前这个活了一辈子，自恃高高在上的商老爷子，伤害了人之后的道歉，一文不值呢。
这顿饭，吃的格外沉闷。
唯独商以宗，摆脱了杀人罪责之后，吃的格外香。
饭后，他甚至开始嘚瑟起来，有意无意的打探商老爷子关于他说的分家产的事什么时候开始。
商老爷子懒得搭理他，只是看向黎礼和商彻：“阿彻，礼礼，你们随我来书房一趟。”
黎礼看向商彻。
后者正欲开口，肖洵的电话打了进来。
肖洵一直在外候着，这时候打电话进来就代表不是闲事。
与黎礼交换了眼神，商彻拿着手机走开。
商老爷子坐在座椅上看着黎礼，看似和蔼的拉起了家常：“礼礼，最近跟阿彻相处如何？”
黎礼不动声色的垂下眸子，压住心底的恶心。
假意玩手，漫不经心：“如您所见，他很听话。”
商老爷子听到黎礼用“听话”来形容商彻，眼神里也没有多大的爱意，神色微不可察的冷了一下。
接着试探：“听话吗？”
“阿彻婚前出了名的野性难驯，看来你们婚后相处的一直很不错。”
“还行吧。”黎礼散漫高傲：“毕竟他没背景。”
“但胜在生的不错，身材也很好，至少短期内，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会很稳定。”
“他大概也知道离不开我，所以对我也还算忠诚。”
黎礼这番话的意思就是：我们家，向来是我做主。
你想要试图用商彻控制我，那这个主意白打。
商老爷子也明白了黎礼的意思。
在他的视角里，是黎礼掌控黎家踢商氏下台之后，飘了，此刻也没有把他这个老头子放在眼里的意思。
原本的确想着用商彻作为把柄，威逼利诱一下让黎礼臣服于商家的商老爷子意识到自己可能要打空主意，陷入深思。
正好商彻走了过来。
没有看商老爷子，只是看向黎礼：“老婆，我有点事……”
黎礼与他眼神对视，大概猜到是什么。
当即颔首：“公司那边的事？”
商彻秒接，神色带着几分不爽：“之前谈好的项目对方突然反水，试图狮子大开口。”
“不讲信用，老子直接砸了他招牌看他怎么做生意。”
两人的对话看起来小儿科，特别是商彻，一副暴躁模样。
商老爷子在一旁不动声色的看着。
倒是黎礼冷静：“你不用急。”
“先摸清楚对方为什么突然变卦，其他的再说。”
商彻看向商老爷子：“我有点事，先走。”
话落，他就要带着黎礼离开。
商老爷子适时开口：“礼礼留下吧。”
“陪爷爷坐会儿，阿彻你先去，处理完再回来。”
“来书房找爷爷，正好有点事要你们都在才好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