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映瑶在落地窗前站了整整半宿。
晨光漫进房间时,她望着镜子里泛青的眼尾,忽然想起大哥上个月视频时说的话:\"小琴的事你多担待,我这边矿场最近出了点纠纷。\"当时她还笑着应下,此刻却盯着书桌上那张姜雅琴十岁生日的照片——照片里小丫头举着草莓蛋糕,鼻尖沾着奶油,而本该站在旁边的大哥,只在相框边缘露出半只西装袖口。
\"是我疏忽了。\"她对着照片轻声说,指尖拂过雅琴被海风掀起的发梢,\"大哥总说事业要稳,可小丫头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姜氏集团的行程提醒:\"董事长今日8:30飞往墨尔本,需提前两小时到机场。\"
姜映瑶深吸一口气,抓起手机拨给海明远:\"老海,去把沈杰的号码要来。\"
\"小姐是要亲自道别?\"电话那头传来钥匙串的响动,\"我这就去前台查住户信息——\"
\"不。\"她打断老佣人的关切,望着还在熟睡的姜雅琴,\"你告诉他,我今天回香港,让他...多陪雅琴吃几顿早饭。\"
海明远应下时,姜映瑶正替侄女掖好被角。
姜雅琴在睡梦中蹭了蹭枕头,怀里的红围巾滑落到地上,露出腕间那根和沈杰同款的褪色红绳——是去年在古镇小摊上买的,当时她还笑小丫头幼稚,此刻却弯腰拾起,轻轻系回雅琴腕上。
沈杰是被手机震动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摸到床头柜,屏幕上显示着\"海明远\"三个大字。\"沈先生,姜小姐的姑姑今早七点飞香港,走前让我转告您——\"
\"什么?\"沈杰猛地坐起,床单滑到腰际,\"她什么时候说要走的?
雅琴知道吗?\"
\"姜小姐还在睡,姜总特意交代别叫醒她。\"海明远的声音带着歉意,\"我本该昨晚就联系您,可姜总说怕扰了您休息...\"
电话里的嗡鸣盖过海明远的后半句。
沈杰盯着窗外刚升起的太阳,后颈冒出薄汗——他昨晚在灯塔下等了半夜,以为姜雅琴说的\"明天见\"是约了晨跑,却原来是连最后一面都没赶上。
\"沈先生?\"
\"知道了。\"他捏着手机下床,拖鞋都穿反了,\"麻烦您...帮我看着雅琴,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他对着镜子扯乱的头发发怔。
玻璃上还凝着昨夜的雾气,模糊映出他腕上的红绳——和雅琴那根是一对,此刻正勒得手腕发红,像道未愈的伤口。
\"怎么搞的。\"他一拳轻砸在洗手台上,水珠溅到镜面上,\"明明说好了要一起送她姑姑...\"
九点整,\"食光外卖\"办公室里。
周文翰把考勤表拍在桌上,打印机纸页\"哗哗\"响着:\"沈总这都第三回没开早会了!
上回说陪女朋友看展,前天说帮阿姨买菜,今天倒好——\"
\"周哥你烦不烦?\"曹孟宇从抽屉里摸出个黑色相机,镜头在阳光下泛着幽光,\"沈总昨天刚给我换了新设备,说我拍的餐品图有灵气。\"他爱不释手地擦着镜头,\"上回我爸住院,还是沈总预支了三个月工资...\"
\"你少得了便宜卖乖!\"周文翰梗着脖子,\"上个月我送暴雨单,膝盖都摔破了,奖金才多五十!\"
李萌悦端着马克杯从茶水间出来,杯沿还沾着咖啡渍:\"要我说,沈总最近确实不对劲。\"她压低声音,\"昨天我看见他在楼下等姜小姐,手里捧的不是文件袋,是束白玫瑰——\"
\"叮\"的一声,办公室门被推开。
沈杰站在门口,额角还沾着碎发,手里提着个保温桶。
众人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周文翰慌忙把考勤表塞进抽屉,曹孟宇手忙脚乱地收起相机。
\"早会改到下午。\"沈杰扫过众人,目光在曹孟宇的相机上顿了顿,\"萌悦,帮我把这个给雅琴送去。\"他晃了晃保温桶,\"她胃不好,得趁热喝。\"
说完他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文翰,你上个月的奖金...下午找我领。\"
周文翰张了张嘴,看着沈杰匆匆离开的背影,突然笑出声:\"得,合着沈总这是被爱情冲昏头了。\"
\"你懂什么?\"曹孟宇把相机往怀里拢了拢,\"这叫...叫恋爱的力量!\"
晨光穿过玻璃窗,在考勤表上投下一片光斑,恰好盖住\"沈杰 迟到\"那栏的红笔批注。
姜雅琴是被敲门声叫醒的。
她揉着眼睛开门,就撞进沈杰怀里。
保温桶的热气裹着小米粥的甜香涌进来,沾湿了她的睡裙领口:\"你怎么...\"
\"对不起。\"沈杰的声音闷在她发顶,\"我没赶上送你姑姑。\"
姜雅琴愣住,后退两步仰头看他。
他眼底青黑比昨夜更重,连衬衫第二颗纽扣都扣错了位置。
她突然笑出声,踮脚吻了吻他发烫的耳垂:\"傻瓜,姑姑说你要是知道她今天走,肯定要熬通宵准备伴手礼。\"
沈杰盯着她泛着水光的眼睛,喉结动了动。
她腕上的红绳和他的缠在一起,像两尾交缠的鱼。
\"吃早饭。\"他举起保温桶,\"你妈教我煮的南瓜小米粥,说能暖胃。\"
\"我要你喂。\"姜雅琴拽着他袖口往餐桌走,发梢扫过他手背,\"就像上次在灯塔,你喂我吃鸡蛋饼那样。\"
沈杰舀起一勺粥,吹了又吹才递到她嘴边。
她却突然含住勺子,眼尾微挑:\"太烫了。\"
他耳尖瞬间通红,正要抽手,她却抓住他手腕,把粥咽下去:\"骗你的,刚好。\"
晨光里,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
沈杰突然发现,她今天格外粘人——夹虾饺时要他手把手教,喝豆浆时非要用同一根吸管,连擦嘴都要抢他的手帕。
\"雅琴?\"他握住她不安分的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姜雅琴眨了眨眼,把脸埋进他颈窝:\"就是想多和你待一会儿。\"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沈杰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吴刚毅\"。
\"沈总,出事了。\"吴刚毅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急促,\"谢春婉刚才送单,收到张假钱——\"
\"什么假钱?\"沈杰坐直身子,姜雅琴的手从他掌心滑落。
\"不是普通假币。\"吴刚毅压低声音,\"是...天地银行的。\"
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人声,沈杰听见谢春婉的哭腔:\"我就说那男的不对劲,大早上穿黑风衣,还说'这钱够你活三辈子'...\"
姜雅琴凑过来,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紧绷的手背。
沈杰望着她担忧的眼睛,突然想起昨夜她梦里的白玫瑰,和魏芷荣端着的长寿面。
\"我马上来。\"他挂断电话,替她理了理被揉乱的发,\"等我,很快回来。\"
姜雅琴没说话,只是把红围巾系在他脖子上。
围巾还带着她的体温,裹住他的喉结时,他听见她轻声说:\"沈杰,你回头看看。\"
他转身,就看见餐桌上的保温桶,和碗沿沾着的粥渍——像朵未开的花。
而此刻的谢春婉正攥着那张印着\"天地银行 亿亿圆\"的假币,蹲在巷口哭。
风掀起她的外卖箱盖,露出里面还温热的小笼包,和一张被揉皱的便签纸,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给辛苦的外卖员,愿你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