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天色将暗之时,春桃醒了过来,出了耳房来找魏熹宁,看到她安然无恙坐在美人榻上才将心放回肚子。
秋杏正给魏熹宁脚上敷药,听到脚步声,魏熹宁忙止了秋杏的动作,让她去扶人。
春桃的脑袋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惨白,在她行礼之前魏熹宁就开了口。
“你伤还没好,快坐着,现在可还有什么不适?”
“夫人可有事?”春桃未答反问。
魏熹宁说:“就是脚扭了,不妨事,你伤了头,这些日子便不用来跟前伺候了,养好了再说。”
“奴婢醒时瞧见大小姐的丫鬟怎的也来了夫人这里?”春桃整个头都是晕的,懵懵发问。
说起这事来,魏熹宁还没醒就被折腾,竟也忘了通知魏心月来领人,想来是金吾卫不认识,便都当做她的丫鬟送了过来。
她揉了揉额,无奈叹了声,“阴差阳错,懒得提了,过来,我给你把脉瞧瞧。”
春桃摇摇晃晃走了去,魏熹宁搭上她的腕,秋杏自觉拿了纸笔过来候着,片刻后魏熹宁写了个方子给秋杏。
“气乱血瘀,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先下去休息吧,秋杏,去府医那边抓药来,给那姑娘也多熬一份吧,明日去永康侯府叫他们来接人。”
秋杏应声后扶着春桃回了屋,刚出耳房就见院子外来了人,是永康侯府的丫鬟,她认得。
那丫鬟只扫了她一眼,连通报都不通报,直接就进了屋。
“侯爷请二小姐回去。”
魏熹宁闭眼轻叹了声,片刻后才抬眸瞧她,“可有说是何事?”
那丫鬟也同顾嬷嬷一般,眼睛长在头顶上。
“大小姐的流言满天飞,侯爷请您回去问话。”
魏父直到这个时辰才忙活完,安慰了魏心月好一通,才有空让人来找她问话。
魏熹宁并不想去,直接就回道。
“我脚伤得厉害,去不了,另外,你们记得来人把魏心月的丫鬟领回去,金吾卫送错了地方。”
但那丫鬟还是纹丝不动,“侯爷原话,脚伤算什么?爬也得给我爬回来,若是不肯来,就绑了回来见我!”
丫鬟顿了顿,面上露出讥讽之意,“小厮就在院外候着,不知二小姐要选哪种方式?”
秋杏也跟着他进来了,听到这儿直接拦在了魏熹宁身前。
“哪有这样做父亲的?大小姐重要,二小姐就不重要吗?”
那丫鬟斜晲她一眼,“贱婢,胆敢说我们侯爷,你信不信……”
“够了!”魏熹宁打断了她的话,她不想秋杏惹祸上身,再说父亲早就想好了对付她的法子,也由不得她不去。
“拐杖拿来,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带着秋杏,万一被这丫鬟告黑状,她就不一定能活着回来了。
那丫鬟带来的小厮,没有机会绑她,倒是派上了接人的用场,背着魏心月的丫鬟一起出了府。
刚出府却碰到了燕启,他也正要往永康侯府去,看到魏熹宁这般模样,眉头一皱,但什么话也没说就上了自家马车。
魏熹宁和两个丫鬟上了永康侯府的马车,两辆马车就这样一前一后到了魏府。
进了魏府,两人分道而行,魏熹宁侧首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是紫薇院。
也是,他来魏府除了找魏心月,也没什么别的事了。
小厮也背着魏心月的丫鬟往那边去,魏熹宁没再多看,去了魏父那儿。
才一见面,魏父就将手中的茶盏砸在她脚边,乱瓷一地。
“简直是孽障!她可是你姐姐!”
盏中飞溅的茶水染脏了魏熹宁的裙角,她下意识就想要躲,差点摔倒,还好撑着拐杖稳了一番。
她看了看地上的狼藉,目无波澜看向父亲。
“敢问父亲我做了什么?”
“你还有脸问?”听到这话,魏父更加来气,“昨晚的原委我都知晓了,若非你抛下她独自逃走,她会留下被那两个畜生羞辱吗?又何至于传出这些流言?”
“我不跑便是两个人一起死,这便是父亲想看到的结果吗?”魏熹宁感觉心上仿佛压了一座山,无论她如何都无法挣脱。
“你还敢顶嘴,幸亏当初是没当上太子妃,否则今日是否还要我跪着同你说话了?”
魏父接受不了素来乖顺的女儿一次次顶嘴忤逆,之前拒嫁本是唯一一次,但最近却越来越频繁。
他转过头吩咐,“给我传家法来!”
小厮拿过鞭子递给他,魏父毫不留情就照着魏熹宁抽去。
看到高高举起的手,魏熹宁知道也避不过去,她闭上眼睛,先是着鞭风袭来,然后是剧烈的痛楚,痛到浑身发颤。
“姐妹二人总能想出办法,你丢她一人是何居心?”魏父抽一鞭便问一句,“若非燕启在场,你真的会叫太子救人吗?若不是他们寻人动作快,你姐姐就真的被糟蹋了,你让她还怎么活?”
“今日不过教训你几句,就敢忤逆!说你是孽障,当真是一点不为过!”
十几鞭下去,魏父都抽得累了,停下来喘着粗气,怒视冲冲看着已经拄不稳拐杖躺倒在地的魏熹宁。
这时紫薇院的人却慌慌张张跑了来,“侯爷,被错送去承平侯府的那个丫鬟死了,大小姐正伤心呢,您要不要去看看?”
死了?
魏熹宁也为这句话感到诧异。
她和春桃不都是受到钝物所击吗?府医给她们开的药也是一致的,她居然死了?
魏父扔了鞭子,匆匆往外去,到了门口又停了下来,回过头来指着魏熹宁怒骂。
“好端端的人,从你那儿回来就死了,等我看完心月再来收拾你,给我跪到祠堂去!”
那丫鬟是从魏心月回魏府第一天就跟着她的,日日贴身伺候,心月是个心善的,跟下人都跟朋友似的,不用问也知道这个丫鬟死了对她打击有多大。
魏熹宁被鞭子打过的地方,如同火舌舔过,她想坐起,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低声痛吟着。
一旁的下人见侯爷发了这么大的火,对他的命令也不敢有违。
不管魏熹宁是不是痛,直接一左一右将她架到了祠堂。
魏熹宁一抬眼,就看到摆在第一排的母亲牌位,热泪无声滚落。
若是母亲还在该多好,就算父亲不要她,母亲也肯定不会不要她的。
她趴在地上,对着母亲的牌位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哽咽呢喃。
“我嫁错人了,母亲,我该怎么办啊……母亲呜呜……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