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没问题。”
靠后方一个面生的女生出声示意，语气间有点难以形容的紧张，隐约能品出来一点害怕。
裴邙只是看了她一眼，轻微点头，并没有在意。
事实上，也确实没什么好在意的。
柚玉用肩膀往上蹭了蹭快要滑落的墨镜，盯着细铁绳上的裂缝，漫不经心的提醒：“你们稍微快一点啊，它快裂到旁边一根上去了。”
裴邙摸着干裂的嘴唇，询问的视线略过已经通过幻境的几人。
“嗯？”
“我无所谓。”许随指尖折着糖果包装纸，表示自己都行。
其他人也基本上是这个态度，于是短暂停留的队伍便再度缓缓移动起来，围绕在众人之间的低沉气氛微微松动了些许，但也因为脚下的异状没好到哪里去。
他们其实离粘稠浓白的团雾很近，脚下的空白一直延伸到白雾边缘，所有人小心翼翼的迈着脚步，不敢有一点疏忽。
不论如何，他们脚底下看上去都是空的。
这片透明的路可能是那东西营造出来的幻境，也可能是空气屏障，那些噼里啪啦往下掉的木板谁也不敢说是真的，也不敢说是假的。
非虚非实，这是最让人没有安全感的点。
李静静更是闭着眼踉踉跄跄的往前走，跟着铁绳的惯性，头都不敢低一下。
……
空气微微泛着凉，鱼茗摩挲着潮湿的衣服，心底还有些犹豫。
在刚刚，不仅是裴邙在打量所有玩家，她也在暗自观察，也是经过这一点，她终于萌生了和玩家们交换信息的想法。
她想，或许得试着先接触，早一点熟悉，就不会有以前那么多充满警惕、恶意的怀疑目光。
现在这样的队形其实很不利于交谈，铁绳粗硬，玩家的前后次序是定死的，她并不能接触到最想交流的人，比如裴邙，比如柚玉，这两人给她的感觉都算比较可靠一点。
女生目光闪烁，终于鼓起了某种勇气…
“你好。”
她硬邦邦的说。
“？”
何燕茫然的回头，又转头看了看，眼睛里明晃晃的挂上了问号。
“啊，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她上下打量着鱼茗，还是不能确定她说这话的对象是不是自己。
“是的是的。”鱼茗有点尴尬，她咬了咬唇，用尽了这辈子的情商，轻轻问出一句：“你想知道这桥上的幻境是怎么来的吗…”
看着何燕古怪的脸色，她顿了一秒，有点难堪的说：“我可以跟你讲讲……”
“……”
何燕保持着回头的姿势，脚步未停，她倒是没觉得鱼茗有病，只犹豫了半秒，脸上就浮现出若有若无的微笑：“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
重音落在“我”上，充分表达了她的疑惑，两人之间还隔着木杳，说话并不方便，她确实对鱼茗为什么要跟她说话挺好奇的。
“……”
鱼茗沾着泥的苍白脸颊上一派真诚，眨巴着眼看向女人。
她能说…自己是因为觉得对方和裴邙有几分接触，而且看上去脑子灵活，获取的信息应该也不算少这样的理由吗？好像不能吧……
女生尴尬的笑了笑：“这种队形，二选一，我还是觉得你比较有亲和力。”
她身后是那个之前附和裴邙提议的矮个子男人，本能的让人觉得不靠谱。
“行。”
何燕指尖转着锋利的解剖刀，微微一挑眉，“我听。”
她看出来鱼茗确实是想说，不多的好奇心也被强行激发了一点，不介意借此多了解一点信息。
“好。”
鱼茗深沉的点点头，心里被激动环绕。
她没有被拒绝，有人愿意听她说话。
热泪盈眶了属于是。
“大概是在半年前……”
她回忆着，斟酌着开口，刚说了这一句话，就看到何燕猛然变了脸色。
“…怎么了吗？”
女生有些迷茫，看着对方难看的神色止住了话题。
何燕呼吸一窒，她看着鱼茗伤痕累累的脸，突然严肃了起来，“没事，没事…你接着讲”
她喃喃自语着，眉头皱了起来。
这很难不让她多想，半年前，正是苏席进入这个副本的时间，是巧合吗？直觉告诉她不太可能。
还有，这个该死的幻境的诞生时间居然这么短？她原本以为是副本创造伊始便存在的呢。
女人盯着鱼茗打量着，她是从哪里知道的？和苏席一起的那批玩家里没有生还者，这点她很清楚，所以这么准确的时间她是从哪里得来的？
还是说……她根本就不是玩家？
何燕的眉眼骤然凌厉了起来，不是玩家，那是什么，Npc？还是跟在他们身边的伥鬼？
“……”鱼茗喉间哽了哽，像是看出来女人在怀疑什么，细声细气的解释，“我是玩家。”
何燕静默了半秒，回头看了眼近在眼前的团雾，缓缓收了眼里那一丝敌意，她勉强相信对方，毕竟系统面板上的人数统计不太可能出错。
当然，除了鱼茗确实是玩家外，她还有第二层猜测，会不会她就是什么别的东西，杀了原本的玩家冒名顶替上来？
毕竟…一开始鱼茗和木杳被扔进来的场景，看上去有些古怪。
“我相信你。”
暂时的。
何燕轻轻放下这句话，眉目被浓密的雾气笼罩，掩去了她脸上的神色，显得讳莫如深。
鱼茗看了一眼她消失在雾气中的身影，半晌应了声。
“好……”
女生的头低了下去。
……
柚玉转动着手腕上的金属手环，在走进团雾后就抬起了头，面无表情的看向右手边，那里刚闪过一道红色的虚影。
墨镜遮掩了他大半神色，没人看到他此时脸上的冷漠。
到他了。
青年平静的吐出一口气，眼睛里多了丝难言的情绪，似笑非笑，隔着镜片与浓雾，像是要望断虚空。
如果真的如裴邙所言，幻境依玩家的想法变幻，那么我能见到你吗，我亲爱的师妹。
桔爻啊桔爻，你到底…是死是活。
真是让他好找。
青年脚步未停，在一片静寂中走出浓雾，走入未知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