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雪莹抬头看了看头顶散布着炽烈光线的太阳，眼底的疑虑慢慢化开了……些许。
她记得，在上次进入幻境时，自己关于它的猜想，那时过分真实的的环境引发了她的注意，最后的猜测点是落在时间的回流上。
而这次，幻境就几乎把她的猜想摆在了明面上，像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她真相一样。
所以……
女孩低低的叹口气。
她似乎……明白了幻境构造一切的底层规则，幻境…它就像是攀升在玩家思想上编织而起的墓碑，与玩家息息相关，真实的可怕。
那么，它运行的能量来自哪里，它的本体又在哪里？
樊雪莹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思考，空洞的目光仿佛要穿过虚空。
理所当然的，她认为这样能大范围覆盖且具有领域的东西，是应该有本体存在的，如果全然是虚幻，那它大概率撑不起来这样程度的幻境。
或者，不能叫它们幻境，某种意义上，它们也是真实。
樊雪莹抬手摸了摸脖颈上干裂的伤疤，思绪落回眼下的场景。
烈日暴晒，四周林立的黑影面色不善，干瘦黝黑的四肢仿佛某种蜘蛛，两相比较，珂一他们竟然看上去要更像人一些。
现在的情况是……
女孩慢慢琢磨着，漆黑的眼珠向右边转动，有些茫然。
两边站立着的人眼神闪烁不定，或惊疑，或麻木，但畏畏缩缩的眼神都毫不意外的落在樊雪莹空荡荡的胸口，落在那可怖的致命伤上。
他们不敢擅自乱动的原因就在于此，祭坛上方石像的胸腔曾经也这样破损过一块，只是后来被虔诚的信徒补好了。
人群中较为年老者神色明显流露出慌张。
年龄较小的孩子靠在年长者身边，眼神迷茫，不明白珂一叔叔为什么要对一个女孩儿这么尊敬。
人群角落里，一个小孩小心的牵了牵另一个孩子的衣角，用几乎听不清的语气小声询问：“这是在干什么……”
因为长的矮，他几乎看不清前方在移动的是什么东西。
被他牵动的女孩名叫孚麻，此时呆呆的看着前方，喃喃道：“不知道…”
“不过…她的裙子好白啊……”
就像阿娘曾经讲过的仙人一样，处在外乡的、令人羡慕的仙人。
不过父亲也叮嘱过，在外不能这样说话，不然是要献腹剖血的。
他们的神明需要血液的滋养。
孚宁小心的看了眼姐姐，收回了目光，不再做声了。
两人过于矮小，在一众闹哄哄的遮挡下，既没有看到樊雪莹身上的伤口，也没有看到周围大人眼底的惊疑。
是的，惊疑。
樊雪莹目光扫过周围的人群，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她此时所走的路正通往部落的祭坛，她的脚步坚定的朝着那个方向，像是对这里了如指掌。
这一幕毫无疑问的唬住了在场的所有“人”，再加上她诡异空洞的胸膛，光洁的仿佛自带神性的脸，以及身后头快低到地上的珂一和褐。
一时间让见多识广的族长也摸不着头脑。
路两旁无声站立着许多人影，大都躲在阴凉里，在没人开口之前，他们保持着一致的沉默。
樊雪莹低下头，一步步朝前走着。
这段幻境呈现出来的景象……其实远没有第一次真实，她原本以为在那么明显的时间回流下，能完美的呈现出她当年经历过的事件，但……
幻境似乎就是在逗她玩。
此时呈现出来的景象，并不存在于她的记忆中。
她从来没有站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被注视过，起码在这段记忆中没有。
女孩面色平静，只是朝前走着。
坎坷的路面上热浪蒸腾而扭曲，就像整个环境一样，它就是不真实的。
所以…第一次是真实，这次才是幻境？
后方的珂一维持着低伏着的姿势，所撑的巨大叶片几乎没有一点罩在樊雪莹头顶，扭曲的日光毒针一般刺在女孩脸上。
她听到两旁传来的细微讨论声，但除了那两个小孩外，她谁的话都没有听清，人声嘈杂，却听不清，也看不清，就好像某种精神污染一样。
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
樊雪莹眉心微皱，脑子一点点混乱起来。
太乱了。
这是什么意思？
她之前细心推理的一切，难道都是假的么？
女孩第一次感到如此头疼，她一贯不愿意动脑，此时被幻境搞出的情况整的有些想笑。
“……”
它在隐藏。
几秒钟后，樊雪莹堪称肯定的确定这一点。
至于为什么隐藏…
女孩扫视了一眼四周矗立着一动不动的黑影，在心里做出假设。
那么好，就假设自己一开始所猜测的全部是正确的，幻境一开始巨大的变幻也是真实的，这样的话…
那改变就是从她彻底回过神后发生的。
她记得长风穿过自己胸膛时的感觉，在那个时候，一切应该还是真的。
不对，不对。
金色光芒四处逸散的最后，四周似乎就出现了这样的黑影，所以这个幻境…
它是在带着自己穿越时间后又回来了么。
是有这个可能的。
至于之前像是迫不及待般捧到她面前的时间波动，或许并非幻境之意，可能是她先猜到它，所以牵动了某种规则。
规则。
樊雪莹保持着往前的步伐，原本心里对所谓“神明”的好奇几乎消失殆尽，甚至于对整个游戏失去了兴趣。
没意思。
四周的一切都呈现出一种雾化般的虚，似乎在女孩确定了这一点后，完全不装了。
樊雪莹恹恹地抬眼，不知道何时，四周的景象已经不清晰了，四周矗立的黑影仿佛被什么触动，虎视眈眈的盯上了她。
日光暗淡下去，身后的珂一和褐也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四周陷入死一般的静寂。
“……”
“真是的…”
女孩嘟哝两句，并不在意身旁如同鬼影般凑过来的东西。
是了，她在一开始就猜到了这种走向，那些干瘦的黑影过于诡异，在记忆中，他们并不长成这样，虽然瘦，却还是能看出人形的。
这个幻境从一开始就透露出异常，或许，正能够反应出，她猜的是对的。
她还在往前走，虽然四周异状陡生，她却能感受到前方似乎有什么在等她。
樊雪莹抗拒的避开抓过来的干瘦手掌，双手捧住咔嚓作响的脖颈，面无表情的朝前走去。
好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