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淑雅一直喊冤,说自己没有下毒,她老父亲满京都地跑关系,接连吃了闭门羹,无计可施。
倒是赵姨娘挨不住刑讯,全都倒了个干净。
包括她们早就知道王姨娘下毒,但是故意放纵这件事。
何淑雅彻底洗不清了。
罪名很快定下。
何淑雅,赵姨娘,王姨娘,三人谋害王公权贵,罪大恶极,三日后问斩!
更何况何淑雅身负多条人命,更是主谋。
余琳熬得焦头烂额也无济于事,她没有办法救出赵姨娘。
她无数次复盘那日一早发生的事情,想来想去,总觉得余慕安的反应有点刻意。
上一世,余慕安被他们囚禁后,她才告诉余慕安真相。
所以这一世,余慕安应该还是拿继夫人当亲娘一样依恋才对,为什么会那么坚定就跟继夫人对峙?
就算是将军给她任务,让她们共同监督,也不用这样认真吧?
难不成,她知道些什么?
不光是余琳咂摸出点味儿来,何淑雅也想通了其中关键。
她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中,日日夜不能寐,辗转彷徨。
也不止一次回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足足好几天后,她才怀疑到余慕安的身上。
她拿捏余慕安十五年,对自己太自信了。
现在一旦想到余慕安身上,那一日的她表现出的疑点就接连涌出。
何淑雅目眦欲裂,踉跄扑到牢门口,抓着栏杆大喊:
“来人!我要见余慕安!我要见余慕安!”
*
“她为何要见你?”
将军担心她还念及母女情谊,特地来问她的意见。
何淑雅在大牢中寻死觅活,一定要见余慕安,否则就自裁,让看守们也被陛下责罚。
大理寺不愿与之纠缠,找到了将军。
将军虽然不解,还是决定问问余慕安的意见。
在外人看来,何淑雅纵有千般不好,但她对待余慕安是没话说的。
停灵七日,今日是第六日,明天两口棺材都要发丧。
余慕安作为嫡长女,必须守灵期满,所以这几日她都住在侯府。
她看着将军给逝者上了炷香,又低头合掌拜拜,语气消沉:
“我……去见见吧。
她毕竟……没有苛待过我。”
将军上完香,点点头:
“也行,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让砚儿陪你一同去,带上那个叫什么蝴蝶的婢女,大牢里也没有那么可怕,死囚区域人不多,挺安静的。”
这宽慰可真有大将军的风格。
余慕安屈膝:“谢谢父亲。”
夕阳西下。
天际一轮落日西垂,像鸭蛋黄一样。
薄薄的云絮被染成了橘红色,大大地铺展在水蓝色的天空。
像一副画儿,浓墨重彩的颜色。
侯府门口。
千蝶扶着余慕安正要上马车,余琳就追出来:
“余慕安!你带我一起去!我要见我娘!”
余慕安车上到一半,一手扶着马车顶,侧头看她:
“看守不可能放你进去的。”
余琳咬牙:“不要你管!你只管带我一起去!”
余慕安不为所动:
“既然如此,你自己去就是了,还要我带什么?”
“你!”
余琳气急,大步走上前来就要动手。
不等千蝶出手相护,余慕安倒是站直身子,居高临下长腿一抬,将人一记窝心脚就踹得连连后退。
用力太猛,她自己身形摇晃,千蝶立刻不动声色伸手抵住她后背,让她看上去不动如山。
“哇哦……您太棒了……”
耳后响起千蝶低声喝彩。
余琳猝不及防摔个四脚朝天,顾不得自己衣群凌乱,不可置信地瞪向余慕安:
“你这个贱人!居然敢打我?!”
余慕安垂眼看她,眼神冷冷的:“滚开。”
这次不能连余琳一起收拾掉,她是真心觉得很遗憾。
她不再理地上那人,俯身钻进马车:“走。”
谢璟砚坐在车里,开着车窗对余琳做鬼脸:“略略略!”
平安:“驾!”
余琳:“……”
她要被气死了。
大理寺内监阴气森森,没有窗,唯一的光源是墙壁上的火把,还是有人进来时才会点起来。
被关押在里面的犯人,要不了多久,就会失去对时间的感知。
犯人思绪混乱,也有利于大人们审问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关押何淑雅的牢房在走廊的中间部分,领路的看守举着火把走在前面。
视野昏暗,有牢房一间间出现在光亮中,又一间间隐入黑暗。
远远的,就听见何淑雅沙哑的叫喊:
“来人!我要见余慕安!来人!
是不是带余慕安来了?!快来人!是不是你?
余慕安!是不是你?!”
余慕安在一间牢房门口站定。
她几乎认不出眼前的人就是何淑雅。
对方蓬头垢面,面色干黄如同尸体,短短几天就已经瘦得几乎脱形,衬得她那双眼睛异常大。
此时她死死盯着余慕安,火把在她的双眼中跳动,亮得惊人。
她双手死死攥着栏杆,把脸用力贴在空隙上面,恨不得能从两个栏杆之间钻出来一样。
“余慕安!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我?!”
看守就像是没有听到何淑雅发疯的质问,将火把插在一旁的墙壁上,毕恭毕敬朝余慕安行礼:
“您有一炷香的时间,到时候小的会进来提醒您。”
余慕安颔首:“有劳。”
看守口称不敢,快速离开了。
余慕安就站在距离监牢栏杆一步远的位置,背脊挺直,冷冷看着里面的人一副癫狂的模样。
重生以来,她隐忍多时,终于可以站在这毒妇面前,光明正大露出冰冷和充满杀意的视线。
何淑雅何曾见过余慕安对她露出这样的神态,癫狂大笑:
“哈哈哈哈……贱人……贱人!果然是你!果然是你害我!就是你这小杂种害我的是不是?!”
余慕安对她的谩骂恍若未闻,定定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像是要牢牢记住何淑雅此时倒霉的模样。
从脏乱的头发,到破旧的囚衣,填满黑泥的指甲,光裸如乞丐一样黒污的双脚……
她倏然露出一抹纯真又明媚的笑容:
“何淑雅,你知道你的宣判结果,为何如此干脆利落不留余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