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蕊闻言,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愣愣仰头看他:“将军?”
他没有看胡蕊,只是斥责一众府卫:
“还愣着干什么?明知道大少爷身体有恙,为什么纵容夫人来这边涉险?
送夫人回去,然后自行领罚。”
胡蕊的震惊和意外无法掩饰。
她没想到将军居然二话不说,就袒护那个小杂种。
余琳想破脑袋也没有料到是这样的场景,明明谢璟砚都表现出正常人的模样来了,将军居然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没忍住质问:
“父亲!你就算不相信琳儿,也要相信母亲吧?
不止是琳儿亲耳听到了谢璟砚如同正常人一般说笑,刚才母亲也看到他能正常交流的!
对了!他还对母亲无礼……”
“够了!”
将军怒喝。
这一声真是声如洪钟,雄厚又响亮,震得余琳耳朵嗡嗡直响。
她被吓得一哆嗦,立刻闭嘴,缩在胡蕊身后去。
胡蕊也被吓到。
这一下眼泪倒是掉得更加真心实意些了。
她拿手绢沾着眼泪,声音哽咽:
“妾身只是太高兴了……
听琳儿说砚儿如正常人一般说笑,妾身顾不得许多,就赶来查看,谁知……
将军,妾身是这府里的主母啊!每一个孩子,都是妾身的亲生孩子呀!
砚儿他病了这么多年,突然听他恢复正常了,我这个当母亲的,自然是喜悦的呀!”
将军没有动,就垂眼听着。
胡蕊另一只手垂下,悄悄捏了绯云一把。
绯云吃痛,身子抖了一下。
她小心翼翼抬头看将军,他太高了,有点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可是一旁夫人又……
她壮着胆子小声说:
“就是呢,夫人一听说大少爷恢复,开心地说要来看看他,谁知大少爷不但没有跟夫人打招呼,还言语粗鲁准备动手呢……”
余慕安动了。
她被安心和绿萝搀扶,一瘸一拐慢慢走下台阶,一步步走到了谢璟砚身边。
也不打算穿过府卫们,就在那里慢慢跪下,叩头。
谢璟砚也直直跪下,一语不发,跟上余慕安的动作一起。
府卫们呼啦一下散开。
开玩笑,主子的大礼他们哪里受得起。
胡蕊表情难看。
刚才说着腿脚不便不行礼,这会儿倒是能动了。
那小杂种刚才连招呼都不打一个,现在居然规规矩矩的!
余慕安叩完,直起身,看向将军,满脸的委屈:
“父亲,您来了就好了,求求您一定要给夫君和儿媳做主呀!”
她一改刚才冷静恬淡的模样,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往下掉。
“儿媳同往常一样,在陪夫君说话,谁知妹妹悄悄贴在我们房外偷听,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就派人去找母亲了。
也不知她跟母亲说了什么,让母亲认定夫君在装傻,误会了夫君。
她还在旁边煽风点火,骂夫君是茅坑里的臭石头,让夫君必须跪着说话,嫌夫君不会说话,要母亲好好教训他……
儿媳知道夫君的情况,平日里都是在自己院子里活动,不带夫君出去,就是怕给大家伙儿添乱。
可是妹妹居然找上门来闹事,还要欺骗母亲帮她撑腰,一起欺负我们夫妻俩……父亲,求您为夫君和儿媳做主!”
她说着,又深深叩首。
谢璟砚冷着脸不说话,陪一个。
余琳目瞪口呆。
“余慕安!你这个小贱人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哪里就骂他了?!我也没有欺骗母亲!我说的都是真的!”
余琳急忙去看将军,着急解释。
“父亲!我听到的都是真的!谢璟砚真的是正常人!他当时还跟余慕安开玩笑,和他那小厮对话有来有往的……”
余慕安表情委屈难过,看着余琳:
“妹妹……我知道因为赵姨娘的事情,你对我怀恨在心,可是我的母亲也一同被斩首了呀!
你知道的,继母虽然不是亲生,但她待我如亲生,我也一直拿她当亲生母亲的。
只是你我二人,既然被父亲委以重任,去监督查清楚下毒一案,那我们就该秉公执法。
我也是忍着心痛,大义灭亲了的!”
余琳被提到心中痛恨的点,眼睛都瞪红了:“你还敢说……”
“我们都失去了亲人,本应该相依为命才是,你怎么能因为一己私仇,就胡言乱语,蛊惑母亲来欺负我们夫妻呢?”
余琳恨极:“贱人!你胡说!分明就是……”
“够了!”
一声大喝从众人身后响起。
谢璟鸿也不知何时来的,又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站了多久。
他打断余琳的谩骂,黑着脸上前跟将军行礼:
“父亲,母亲,是儿子管教不严,给您二位添麻烦了。”
胡蕊沉默了这许久,已经看清楚了。
余琳根本不是余慕安的对手,对方三两句话,就可以把余琳的指控消弭得一干二净不说,还能反扣上一口黑锅上来。
将军的态度也让她很心凉。
她惊觉,不知何时起,将军对那小杂种的关注已经超过她的想象。
更不提在如此情况下,还袒护他……
她知道,此时若继续跟余琳闹下去,只会把她好不容易修复的形象毁掉。
既然余慕安已经给她搭好梯子,把一切都推给余琳,她自然要顺势而下。
她抹着眼泪,低声:
“都怪妾身偏听偏信,没有查明真相就兴冲冲赶来,白白高兴一场,将军您别生气,妾身这就走了。”
说完,不管余琳错愕的表情,转向余慕安。
“安儿,是母亲的不是,改天母亲给你做好吃的赔不是。”
余慕安也抹眼泪:
“谢谢母亲,您愿意相信我们,我们真的很高兴。”
胡蕊不管这一堆烂摊子,扭头就走。
她的丫鬟府卫们连忙跟上,呼啦一下走了个干净。
谢璟鸿重重扯了余琳一把: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去?丢人现眼的……”
余琳被扯得踉跄一下,呆呆摇头,哈哈大笑:“好好好,你们真是……”
谢璟鸿一把捂住她的嘴,匆匆朝将军躬身,拖着余琳急忙离开。
院子里,就剩下了大将军和余慕安一行人。
她跪在原地,眼角还带着泪,垂眼低声:“您里面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