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的汉白玉台阶泛着冷光,慕容苍身着素服,腰间却系着只有皇室直系才能用的明黄丝带。他攥着卷轴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叩在供桌上发出闷响:\"今日祭祖,儿臣要告御状!\"
太后放下檀香,凤冠上的珍珠流苏轻晃:\"镇北王要告何人?\"
\"九弟慕容煜!\"他猛地展开卷轴,黄绢上\"弑兄夺嫡\"四个朱砂大字刺得人眼疼,\"这是先帝临终密旨,指认九弟才是玄武门之变的真凶!\"
殿内哗然。慕容煜扶着暖炉的手顿住,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青砖上,竟凝成半朵花的形状。我攥紧袖中的双生契,听见自己的声音比石阶更冷:\"密旨?怕是王爷自己写的吧?\"
\"放肆!\"慕容苍转身指向我,\"你不过是个被休的妇人,有何资格质疑!\"
\"资格?\"我示意奶娘上前,她捧着族谱跪地,银簪在烛火下映出江家徽记,\"江家奶娘在此,当年玄武门之变时,是她亲眼看见您手持染血长剑从城楼下来。\"
苏婉柔突然从宗室女眷中冲出,鬓角还贴着纱布:\"太后明鉴!当年是九王爷买通死士,嫁祸给王爷!\"
\"死士?\"我挑眉,\"镇北王府的死士都有朱砂痣,而九王爷的暗卫......\"目光扫过慕容煜身后的侍从,他们袖口皆无印记,\"从不用这种阴私手段。\"
慕容苍额角青筋暴起,忽然指向我的后颈:\"她后颈的朱砂痣是假的!根本不是江家嫡女!\"
\"确实是假的。\"我扯下贴在颈后的朱砂贴,露出下面淡淡的胎记轮廓,\"但真胎记在哪,奶娘最清楚。\"
奶娘颤抖着揭开苏婉柔的衣领,她后腰的刺青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色。我取出母亲的金簪,簪头凤凰与慕容煜的玉佩拼合时,苏婉柔突然尖叫:\"那是我的!\"
\"你的?\"慕容煜轻笑,咳出的血沫溅在密旨上,朱砂字竟渐渐晕开,\"江家双生契认主时,会灼伤人的贪心——苏小姐,这密旨上的朱砂,可是从你绣坊买的?\"
苏婉柔脸色煞白,下意识按住腰间的荷包。我伸手夺过,里面掉出半块印泥,颜色与密旨上的朱砂分毫不差。奶娘惊呼:\"这是西域紫草染的假朱砂!小姐的刺青用的也是这个!\"
\"你竟敢伪造密旨!\"太后拍案而起,凤椅上的金龙纹与双生契上的纹路重合,\"来人,将镇北王和苏婉柔一并拿下!\"
慕容苍突然扑向太后,却被慕容煜的暗卫拦住。他红着眼怒吼:\"慕容煜!你以为装病就能骗过所有人?你根本没中雪融散的毒!\"
殿内顿时静得可怕。慕容煜的咳嗽声突然停了,他抬手擦去嘴角的血沫,指尖竟沾着淡淡的朱砂色:\"皇兄终于看出来了——这十年的咳血,不过是用朱砂混蜜糖做的戏。\"
\"为什么?\"我攥紧双生契,忽然想起他暖炉里的沉水香,\"你明明可以直接揭露他......\"
\"因为要让你亲眼看看,\"他转身看我,眼底闪过一丝痛楚,\"你信任的人,是如何一步步堕入深渊。\"
苏婉柔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绝望:\"原来我们都是棋子......都是太后的棋子......\"
\"太后?\"我转头看向高座上的身影,她正用帕子擦拭供桌上的烛泪,动作与母亲生前一模一样。
\"哀家当年调换胎记,是为了保住江家血脉,\"太后叹息着起身,\"如今看来,终究是错付了。\"
慕容苍忽然挣开暗卫,冲向殿前的青铜鼎。他抓起一把香灰撒向空中,大喊:\"先帝在上!请您显灵!\"
香灰落在双生契上,竟显出血字:\"嫡庶有别,勿违祖训\"。我望着字迹,忽然想起奶娘说过的话:\"双生契遇血显真,可辨忠奸。\"
\"够了!\"太后厉声道,\"镇北王谋逆证据确凿,即日起贬为庶人,永不录用。苏婉柔伪造密旨,杖责二十,禁足苏府。\"
慕容苍被拖走时,苏婉柔突然扑过来抱住我:\"姐姐......我后悔了......\"
\"后悔?\"我掰开她的手指,\"你用藏红花害我不孕时,可曾想过后悔?\"
她瘫坐在地,望着自己染血的指甲发呆。我转身走向慕容煜,他正对着先帝牌位出神,暖炉的热气氤氲了他的侧脸。
\"为什么告诉我真相?\"我轻声问。
\"因为你值得。\"他咳嗽着取出半片药,\"这是雪融散的解药——真正的解药,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我接过药,触到他掌心的老茧——那是握剑留下的痕迹。原来他装病十年,只为收集证据,而我,不过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
\"谢谢。\"我将药收入袖中,\"但我更想知道,下一步怎么走。\"
他转头看我,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明日早朝,御史台会呈上慕容苍通敌的全部证据。至于你......\"他目光落在双生契上,\"该拿回属于你的东西了。\"
太庙外,夕阳将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我摸着后颈的胎记,忽然明白母亲为何用假痣掩盖真相——有些秘密,只有在最关键的时刻揭开,才能成为致命的武器。
奶娘递来披风时,我看见苏婉柔被扶上马车,她腰间的玉佩不知何时换成了块碎玉。那是我故意让她偷走的赝品,真正的双生契,早已与慕容煜的玉佩融为一体。
\"小姐,\"奶娘轻声道,\"老奴听说,九王爷的母妃曾与夫人是至交......\"
\"我知道。\"我望着慕容煜的背影,他正对着天边的晚霞咳嗽,却挺直了脊背,\"有些缘分,早就注定了。\"
夜幕降临时,我回到江府,案头摆着慕容煜送来的礼盒。打开一看,是枚刻着\"楚\"字的玉佩,旁边放着纸条:\"明日早朝,愿与卿共饮胜利酒。\"
我握紧玉佩,听见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这一夜,注定无眠,但我知道,天亮之后,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因为真正的胜者,从不靠运气,而是靠一步一步的算计与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