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浓稠的墨汁,将汴京城西浸染得阴森可怖。孙二娘立在包子铺门前,手中的抹布反复擦拭着案板,暗红污渍在粗糙的木纹里蜿蜒,仿佛诉说着无数隐秘往事。这案板见证过太多杀戮,血渍早已渗入每一寸肌理,即便经年累月地擦洗,也难以消弭那股挥之不去的腥气。
突然,案板下传来铁链拖曳的刺耳声响,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突兀。孙二娘瞳孔骤缩,常年握刀的右手瞬间抄起剔骨刀,刀刃泛着森冷寒光,她旋身动作利落如豹,刀尖精准抵住从阴影里钻出的佝偻身影。
“二当家的,是我!”老乞丐慌忙举起豁口的陶碗,腕间铁索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浑浊的眼中满是惊恐,“城西乱葬岗又出事了,王家小儿被挖了心肝,胸口还刻着鬼篆……那图案,透着股说不出的邪乎劲儿!”老乞丐声音发颤,仿佛回忆起那惨状仍心有余悸。
剔骨刀入鞘的脆响惊飞檐下栖息的乌鸦,它们扑棱棱的振翅声更添几分诡异。孙二娘扯下腰间酒葫芦,仰头灌下一大口烈酒,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灼烧而下,烧得她眼眶发红。自三个月前开封府送来那尊青铜罗盘,汴京城便陷入了诡异的阴霾。类似的凶案层出不穷,孩童失踪、心肝被挖,而罗盘中心的指针,始终固执地指向包子铺后院的地窖,仿佛在暗示着什么惊天秘密。
包子铺后院,杂草丛生,藤蔓缠绕着锈蚀的铁门。孙二娘推开地窖门,潮湿发霉的气息扑面而来,油灯昏黄的光晕下,铁栅栏后的青铜罗盘泛着幽光。罗盘直径约三尺,表面布满古老的饕餮纹,那些纹路仿佛活物般扭曲蠕动。每当指针疯狂旋转,便会发出凄厉的婴儿啼哭,声音尖锐得能刺穿耳膜。
孙二娘隔着栅栏,小心翼翼地摩挲罗盘边缘的纹路。突然,指尖传来一阵刺痛,她定睛一看,某处纹路里卡着半枚带血的指甲。这指甲形状奇特,边缘呈锯齿状,与王家小儿案发现场留下的残片一模一样。她心中警铃大作,意识到这些看似孤立的凶案,背后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二娘!”武松踹开地窖木门,裹挟着一股劲风冲进来。他手中的熟铜棍还沾着黑狗血,身上散发着浓重的血气,“南街棺材铺的张掌柜说,他新收的紫檀棺木里渗出尸油,棺盖上刻着和凶案现场相同的鬼篆!那尸油腥臭无比,沾到手上便如火烧!”武松面色凝重,眼中满是担忧。
孙二娘将指甲丢进火盆,蓝汪汪的火焰瞬间窜起三尺高,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她转身从墙缝里抠出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展开,露出十二枚三寸长的柳叶钉。这些钉子看似普通,却缠绕着浸过尸油的红绳,绳结处还系着几缕乌黑的长发,透着股说不出的阴森。“这是上次剿灭湘西赶尸匠时缴获的镇尸钉,本想留着给那老东西陪葬……”孙二娘的目光扫过墙角蒙尘的檀木匣,匣中静静躺着那把让无数江湖人闻风丧胆的鸳鸯钺。这对兵器造型奇特,护手如鸳鸯展翅,刃身布满细密的血槽,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赫赫战功。
寅时三刻,夜色深沉如墨,南街棺材铺后院的槐树下,阴风阵阵。孙二娘身着夜行衣,将镇尸钉按八卦方位插进土里。每插入一枚钉子,地面便泛起一阵诡异的涟漪,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紫檀棺木突然剧烈震颤,棺钉迸飞的瞬间,浑身青紫的尸体破土而出。这具尸体皮肤泛着诡异的青色,胸口赫然浮现与罗盘相同的鬼篆,字迹鲜红如血,在月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武松大喝一声,熟铜棍裹挟着劲风砸向尸首,棍风虎虎生威。然而,当棍子触及尸体的刹那,一层白霜迅速蔓延,眨眼间将熟铜棍包裹得严严实实。“小心!这是湘西巫蛊里的冰魄尸!”孙二娘甩出三枚镇尸钉,红绳如灵蛇般缠住僵尸脖颈。尸身发出非人的嘶吼,指甲暴涨三寸,寒光闪烁着直取她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墙角的檀木匣自动弹开,鸳鸯钺化作流光飞入孙二娘掌心。她手腕翻转,刃口寒光与鬼篆相撞,爆发出刺目金光。金光所到之处,冰霜消融,空气中响起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僵尸在金光中痛苦挣扎,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寸寸碎裂,化作黑血渗入镇尸钉围成的法阵。
孙二娘刚松了口气,却在血渍里发现异样——黑血中漂浮着细小的青铜碎屑,与罗盘材质如出一辙。她蹲下身子,剜起血样凑近月光仔细观察,碎屑表面竟浮现出微型饕餮纹,纹路间隐隐有黑气流转。“有人在借尸养器!”武松的声音里带着怒意,“这些凶案是为了给法器积攒怨气!”
话音未落,整座棺材铺突然剧烈摇晃,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地面裂开一道道缝隙,黑雾从裂缝中涌出,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恶臭。孙二娘望着手中鸳鸯钺,刃上饕餮纹竟与青铜罗盘产生共鸣,泛起诡异的血色。远处,包子铺地窖方向腾起冲天黑雾,罗盘指针突破青铜盘面,化作十二道黑光射向汴京城。
孙二娘将剩余的镇尸钉收入怀中,鸳鸯钺在掌心划出凌厉弧线,眼神坚定如铁:“武二郎,去守住城门!这次的对手,恐怕不止是邪祟……”她的目光穿透黑雾,看见黑雾中若隐若现的人影。那人身披黑袍,手中握着半截断裂的青铜残片,残片上的鬼篆正在疯狂吸收整座城池的怨气,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汴京城上空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