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郊殡仪馆的钨丝灯在寒风中摇晃,李成裹紧藏青色工作服,看着太平间里泛着青光的金属台面。值班医生递过死亡证明时,金丝眼镜滑到鼻尖:\"家属要求代客守灵套餐,三天后直接火化。\"签字栏歪扭的笔迹还洇着墨渍,停车场传来奔驰车旁激烈的争吵:\"早说过该送养老院!现在倒好,遗产公证都没办......\"
水晶棺中的老人面容安详,长明灯在穿堂风里忽明忽暗。李成后颈掠过一丝凉意,转身检查空调出风口时,瞥见老人右手无名指上的翡翠扳指泛着诡异的油光。守灵第三日凌晨,他给老人更换寿衣时,发现其指甲缝里嵌着几缕暗红纤维,像是从某种织物上生生抠下来的。
火化当日焚化炉轰鸣作响。化妆师小周突然惊叫着跌坐在地:\"眼......眼皮在动!\"貂皮大衣裹着的儿媳尖声催促:\"赶紧入殓!\"当纸棺滑向传送带时,三声闷响惊得众人僵在原地——那分明是骨节叩击木板的声响。
李成掀开棺盖的瞬间,浓重的福尔马林味里混入一丝腥甜。老人布满尸斑的手掌正抽搐着,喉管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急救车蓝光划破天际时,他瞥见长子将什么塞进焚化炉,三天后在炉灰里发现的半张焦黑遗嘱上,\"房产\"二字灼得人眼眶生疼。
市立医院重症监护室里,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与尸检报告形成诡谲二重奏。主治医师反复推着眼镜:\"临床死亡超过72小时,细胞活性......\"话音未落,老人突然睁眼,浑浊眼球凸出眼眶,枯爪般的手攥住李成手腕:\"外姓人也配守灵?\"沙哑的诅咒让子女齐刷刷跪地,监控录像显示那瞬间所有摄像头都闪过雪花。
护士站的流言比消毒水扩散得更快:苏醒的老人能准确说出守灵时每个时辰香烛的位置,甚至描述李成偷吃供品桃酥掉在西装前襟的碎屑。出院当夜,长子送来匿名信,朱砂画的符咒背面印着某私立医院的镇静剂处方单。
三个月后,李成在生物工程研究院见到了张教授。量子磁场探测仪在空荡的实验室蜂鸣不止,\"非洲蜥蜴假死时,生物磁场会形成保护罩。\"教授调整示波器,玻璃缸中的水母突然集体转向西北方,\"那晚你感觉被注视,可能就是......\"
示波器曲线突然剧烈跳动,李成想起跨江大桥下的月夜。老人独坐江堤的背影泛着幽蓝,从唐装口袋掏出五颜六色的药片:\"他们又换了新药。\"干枯手指抓住他手腕,触感像浸过冰水的皮革,\"其实第三天晌午,我就醒着看你吃完了整盘供果。\"
江风掠过芦苇丛,远处殡仪馆的铜铃无风自响。李成这才看清,老人手背上尸斑状的暗影正随着脉搏起伏明灭,宛如某种古老而饥饿的生命,正在苍老皮囊下无声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