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箔硌得掌心生疼,范景轩的呼吸拂过我耳畔:\"这莲花纹章原是前朝皇室暗记。\"他指尖戳在我锁骨胎记上,\"二十年前江尚书奉命剿灭叛党,回京途中捡到个襁褓女婴——\"
话音未落,侍卫甲的陌刀突然劈开窗棂。
半截靛蓝袖箭钉在床柱上,毒液正滋滋腐蚀着金箔边缘。
我抓起药箱里的羊皮手套,却见范景轩徒手捏住箭尾:\"爱妃可知,沉水香能解百毒?\"
他衣襟里的香囊被毒液浸透,暗纹织锦上渗出焦黑的莲花轮廓。
我突然想起太医院密档里记载,永和十六年钦天监大火,烧毁的星图残片也曾浸过沉水香。
\"明日卯时三刻,西郊破庙。\"范景轩将染毒的袖箭收入玄铁匣,匣底暗格里躺着半枚莲花铜符,\"江尚书当年就是在那里捡到你。\"
* * *
侍卫甲举着火把照亮斑驳壁画时,我正用银针挑开神龛下的青砖。
潮湿霉味里混着极淡的沉水香,范景轩忽然按住我手腕:\"二十年前玄铁匣被盗,看守的三十六名暗卫全部毒发身亡——\"
\"但有人活下来了。\"我指缝间夹着三根浸过药汁的金针,针尖正对壁画上莲花纹的蕊心,\"您没闻到血腥味里掺着曼陀罗?\"
话音未落,供桌上的青铜香炉突然炸开。
灰白烟雾中伸出枯树般的手,攥着半块与我胎记形状相同的玉珏。
那老者黑袍上银线绣的莲花暗纹,竟与金箔上的纹章分毫不差。
\"江家丫头。\"他嗓音像钝刀刮过青石,\"你可知永和十六年莲花宴上,三十八位宾客为何只活了江尚书一人?\"
我反手将金针钉入他袖口的莲花蕊心,针尾系着的红绳突然绷直——另一端正缠在范景轩指间的玄铁匣上。
老者闷哼一声后退,玉珏\"当啷\"砸在青砖裂缝处,露出半卷泛黄的绢帛。
\"前辈既知莲花宴秘辛,\"我踏着满地香灰逼近,袖中银针映出他扭曲的面容,\"可认得这玄铁匣里浸过沉水香的毒箭?\"
范景轩突然轻笑出声。
他指尖弹开匣盖,二十支靛蓝袖箭在晨曦里泛着幽光,箭簇上莲花纹与老者黑袍的银线渐渐重叠成同一轮廓。
老者瞳孔骤缩,黑袍翻卷间震碎三尊泥塑。
纷扬尘土里,我分明看见最大那尊弥勒佛的莲花座底,渗出一道暗红如月牙的陈年血渍。
老者黑袍上的银线莲花在尘土中忽明忽暗,像毒蛇吐信。
我捏着金针的指尖微微发烫,方才刺入他袖口的针尖分明尝到了曼陀罗混着铁锈的血腥气。
\"永和十六年的沉水香,烧了三天三夜才染透钦天监的房梁。\"我故意用针尾挑开他遮脸的斗篷,果然看见左耳垂缺失的伤口,\"前辈当时躲在莲花座下听火烧骨头的声音,不觉得烫么?\"
他枯树般的手突然痉挛,玉珏在地上弹跳着滚向范景轩脚边。
玄铁匣里的毒箭突然嗡鸣,二十朵莲花纹在晨曦中连成诡异的图腾——正是壁画上缺失的第三十八片花瓣。
\"江家丫头!\"老者突然暴起,黑袍里甩出七枚靛蓝暗器。
我早有预料地旋身踩住供桌残片,三根浸过沉水香的金针精准刺穿暗器尾羽。
毒液遇香即凝,暗器\"叮叮当当\"砸在青砖上,溅起的碎屑竟拼出半幅星图。
范景轩突然按住我后腰,温热的掌心紧贴着昨夜被金箔硌红的皮肤:\"爱妃的胎记在发烫。\"他指尖抚过锁骨时,我惊觉那枚莲花状的印记正渗出淡金血珠,滴在玉珏上融出个精巧锁孔。
老者发出夜枭般的厉笑,枯手突然抓向供桌下的机关。
我反手将银针钉入他曲池穴,针尾系着的红绳在晨光中绷成笔直的琴弦——另一端正缠着范景轩腰间染毒的香囊。
\"前辈的曼陀罗毒入心脉已有二十年,\"我趁他僵直的瞬间扯开黑袍,果然看见胸口溃烂的莲花状伤口,\"每逢月圆夜,肺叶是不是像被金箔刮过?\"
他浑浊的眼珠突然暴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鸣。
我顺势将染血的玉珏按进壁画莲花蕊心,青砖下突然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
范景轩突然揽着我滚向神龛后方,原先站立的地面裂开漆黑洞口,浓重的沉水香混着血腥气喷涌而出。
侍卫甲的陌刀架在老者颈间时,我正用金针挑开洞口边缘的苔藓。
青砖缝隙里嵌着半片焦黑的铜符,与玄铁匣里的残片严丝合缝。
\"江尚书当年在这里捡到你时,\"老者咳出带金粉的血沫,\"襁褓里就塞着这块浸毒的铜符......\"
范景轩突然用染毒的袖箭挑起老者下巴:\"孤更好奇,当年看守玄铁匣的三十六人,为何唯独你靠曼陀罗吊着命逃出来?\"
破庙外突然掠过乌鸦的惊啼。
我猛地按住范景轩的手腕,他指间的袖箭擦着老者耳畔钉入墙缝。
几乎同时,我们脚下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壁画上的莲花纹突然渗出暗红液体,在青砖上蜿蜒成指向洞口的箭头。
老者突然癫狂大笑,残缺的耳洞涌出金粉:\"你们真以为......\"话未说完,他黑袍里炸开灰白烟雾,等侍卫甲挥散毒雾,地上只剩半截绣着银线莲花的袖口。
我蹲下身捻起沾血的布料,沉水香里混着一丝熟悉的药草味——与三日前太后赏赐的安神香如出一辙。
范景轩的指尖突然抚上我后颈,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胎记边缘:\"爱妃可听过'莲生双蒂,月照沟渠'?\"
话音未落,洞口突然传来玉珏落地的清响。
我们举着火把靠近时,发现石阶上布满新鲜血迹,每隔七步就有一朵用金粉画的莲花,花瓣数量正对应玄铁匣里的毒箭。
\"二十、二十一......\"我数到第三十六朵时,火光照亮了石阶尽头——布满抓痕的铁门上,月牙状锁孔正与我锁骨胎记完美契合。
范景轩突然将染血的香囊塞进我掌心,沉水香混着他衣襟间的龙涎香钻进鼻腔:\"要开门吗?\"
破庙外忽然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
侍卫甲的陌刀映出窗外一闪而逝的靛蓝衣角,那颜色与毒箭上的莲花纹如出一辙。
我反手将三根金针别在发间,胎记碰触铁门的瞬间,听见深处传来锁链拖动的声响,像是有什么陈年旧事正挣开封印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