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对着李铁牛和孟氏拱手:“那是自然,贤伉俪这般出色,才能教养出这等考取秀才的麒麟儿。”
他肚子里却暗自腹诽:【还好,你们这儿子半点不像你们俩。若是沾上你们半分胡搅蛮缠的性子,只怕也成了个混不吝。李铁牛家,当真是祖坟冒了青烟,竟能出一位秀才老爷。】
李铁牛得意洋洋,大声道:“我儿天资聪颖,小小年纪,已是咱们绥城最年轻的秀才!假以时日,成为举人老爷,也并非难事!”
孟氏更是不忘记继续夸赞自己:“我儿如今出息了,还不是老娘我砸锅卖铁供出来的!”
周遭村民也开始七嘴八舌地奉承:
“文学这孩子,打小就透着机灵,学东西举一反三。”
“可不是嘛,文学如今算是光宗耀祖了!”
“咱们李家沟总算出了个秀才!这方圆几十个村子,还是头一份呢!咱们脸上也有光彩!”
人群喧闹之际,李老头和李老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了过来。
两人也是一脸喜色!
李清馨安静地跟在他们身后。
眼见众人将李铁牛一家人围住,各种恭维,李清馨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村里人,大部分如此,向来就是喜欢捧臭脚!
你若穷了,没钱没势不如意,这些人就会踩隙你!
你若发达了,有钱有势过好了,这些人就会恭维你!
李清馨不以为意,区区一个秀才而已!
孙山、赵志远不也曾是秀才,还不是被自己揍得鼻青脸肿。
李铁牛被众人捧得晕乎乎的,满面红光,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孟氏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直到眼角余光瞥见李老头和李老太,两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孟氏开始夹枪带棒阴阳起来:“哟,有些人呐,瞅着我儿子出息了,就想凑过来沾光?门儿都没有!”
李铁牛一声冷哼,压低声音:“人多嘴杂,少说两句。”
但他看向李清馨的目光,同样带着不加掩饰的蔑视。
孟氏却不依不饶,斜睨着李清馨,重重地翻了个白眼。
李老头和李老太的身子僵了僵,脸上火辣辣的,只得装作充耳不闻。
李老头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文学才不像他们两个混不吝呢!我不信文学能忘了本。”
李老太小声道:“以前,咱们也没少给文学塞银钱,供他上私塾。他总不能忘了这份情吧?”
李清馨暗忖:若是李文学真有几分良心,自然不会忘却这份恩情。只是,孟氏这般泼妇似的胡搅蛮缠,李文学又能好到哪里去?
就在此时,人群中有人伸手指着远处,声音激动:“快看,那边有几匹马过来了!”
里正精神一振,高声喊道:“定是文学回来了!大伙儿准备好鞭炮,敲锣打鼓,一同迎接文学荣归故里!”
“好嘞!我这就去点炮仗!”
“锣鼓家伙赶紧敲起来,唢呐也吹起来!”
几匹快马逐渐清晰,蹄声渐近。
鞭炮声响起,随后,村民们有的敲起了铜锣,有的吹响了唢呐,一时间热闹非凡。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
三匹骏马径直朝着祠堂方向奔来。
当先一人,正是方才去县城报信又折返带路的官差,另一名官差则来自州府学政衙门,最后一匹马上,端坐着一位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
少年头戴方巾,身着崭新的书生蓝衫,脚蹬一双青云靴,胸前佩戴着一朵硕大的红绸花球,身姿挺拔,面容白净,倒也称得上一句仪表堂堂。
无疑,他便是李铁牛的三儿子李文学。
两位官差勒住马,对着李文学拱了拱手,客气几句,便拨转马头,告辞离去。
李文学利落地翻身下马,立刻有村民上前,殷勤地接过缰绳。
李清馨这才将目光投向他,细细打量。
这李文学,眉眼之间与孟氏竟有七八分相似,尤其略薄的嘴唇,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反观李铁牛和李文学之间,两人的相貌没有半分的相似。
李清馨脑中念头转动:不止李文学,就连李大山、李二河,没一个肖似李铁牛的。
倒真是有些奇怪了!
里正满面春风地迎上前去,拱手道:“文学啊,真没想到你能一举考中秀才,为咱们李家沟争光长脸了!”
李文学不冷不淡地抱了抱拳:“里正过誉了。”
李铁牛和孟氏迫不及待地挤上前来。
见到父母,李文学撩起衣袍,端端正正地跪倒在地:“文学见过爹,娘!儿子本想借着此次院试小试牛刀,未曾想幸不辱命,侥幸考中了秀才。”
孟氏喜不自胜,慌忙将他搀扶起来:“我的儿啊!你可总算是给娘争了这口气了!”
李铁牛更是放声大笑:“我李铁牛何德何能,竟生了这么一个出息的儿子!哈哈哈!”
李文学看了一眼李铁牛,眼里闪过一丝异色,甚至有些嫌恶,最后又隐藏起来。
李文学站直身子,一脸正色道:“爹,娘,儿子年纪尚轻,日后发奋苦读,未必不能考取举人。若非爹娘这些年含辛茹苦,出钱出力,儿子又岂能有今日的出人头地。”
里正捻着胡须,连连点头:“果然是个好孩子!不骄不躁,孝顺父母,知书达理,谦和有礼!”
人群中,李大山和李二河也凑了过来。
李文学抬眸,目光掠过他们,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淡淡地唤了一声:“大哥,二哥。”
李大山和李二河,笑着点头。
李铁牛道:“文学啊,你这考上了秀才,于咱们家,都有哪些实实在在的好处啊?”
李文学正色道:“爹,如今儿子已是秀才功名在身,往后见了官,便可不必下跪,便是见了县令大人,也只需称一声‘学生’即可。此外,咱们家可以免除徭役,更可免去名下百亩良田的赋税。不仅如此,每月还能从衙门领到一份廪米津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