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指间流沙，一个月的假期转瞬即逝。期间白警官带着同事来过家里几次，最终以\"心理压力导致的跳楼自杀\"结案。
王卓宇每次做笔录时都平静得出奇，就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今天，是重返学校的日子。
\"真的不用送了，我自己能行。\"王卓宇站在玄关处系鞋带，语气里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倔强。
林梓筱却已经拎起了书包：\"反正今天我和你爸都调休了。\"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子，上面还留着上次洗过后淡淡的洗衣粉香气。
晨光中的校门口比往常热闹。不少家长都亲自来送孩子，校保安也比平时多了一倍。
王卓宇接过母亲递来的书包时，注意到她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午饭钱放在侧袋了，天热记得多喝水，放学直接回家别乱跑......\"林梓筱的叮嘱像打开了闸门，一句接一句停不下来。
王向松站在一旁沉默地抽烟，直到烟头烫手才惊醒似的掐灭。
他伸手想拍拍儿子的肩，却在半空改成整理校服领子的动作：\"有事就给爸打电话。\"
\"知道了。\"王卓宇点点头，转身走向教学楼。他能感觉到父母的目光一直黏在背上，像两道温暖的阳光。
教学楼前，王卓宇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随后如常地迈上台阶。
校门口，王向松揽住妻子的肩膀。两人一直等到儿子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走廊拐角，又站在原地多等了十分钟，才慢慢转身离开。
林梓筱回头望了最后一眼，初升的太阳给教学楼镀上一层金边，某个窗口似乎有道人影一闪而过。
很快抵达教室门口，王卓宇推开教室门的瞬间，原本嘈杂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王卓宇的脚步骤然停在门口，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有人张着嘴僵在原地，有人迅速低下头假装翻书，还有几个女生交头接耳，眼神中透着古怪的神色。
他皱了皱眉，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课桌擦得很干净，甚至比请假前还要整洁，像是被人特意清理过。
前排姜维的座位空荡荡的，课本整齐地码在桌角，却不见人影。
\"姜维今天请假了？\"王卓宇转头问旁边的同学。
那个男生明显抖了一下，支支吾吾地摇头：\"不、不知道...\"说完就立刻转过身去，仿佛王卓宇身上带着什么瘟疫。
上课铃响起，班主任走进教室。在看到王卓宇时，老师的表情明显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直接开始讲课，一句多余的问候都没有。
整节课上，王卓宇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如芒在背。
时间很快就到了中午吃饭时间。
中午的食堂本该人声鼎沸，可当王卓宇端着餐盘走过时，周围的人群像摩西分海般自动让开一条路。
窃窃私语声在身后此起彼伏：
\"就是他...\"
\"听说当时...\"
\"太可怕了...\"
王卓宇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塑料餐盘发出轻微的变形声。
他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却发现周围几桌的同学立刻起身换位，甚至有人连吃了一半的饭都不要了。
最让他不安的是，在那些躲闪的目光中，他分明看到了，恐惧。
\"啪！\"
筷子被重重拍在桌上。王卓宇猛地抬头，正好捕捉到远处几个女生惊慌失措移开视线的样子。
王卓宇几乎是逃一般的离开了食堂。
他快步穿过走廊，拐进教学楼后一个僻静的角落，后背紧贴着冰凉的墙壁，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手指有些发抖地掏出手机，他点开通讯录，点击姜维的名字。
第一次拨号，漫长的等待音后转入忙音；第二次，依然无人应答；直到第三次，就在他准备放弃时，电话突然接通了。
\"喂，姜维？\"王卓宇的声音因为急促的呼吸而有些发颤，\"为什么不接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明显的迟疑，还有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啊...我...手机静音了...\"姜维的嗓音干巴巴的，完全不像平时那样咋咋呼呼。
\"你今天怎么没来上课？\"王卓宇直接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墙皮的裂缝。
\"我...那个...请假了...\"
\"明天呢？\"
\"也请了...\"
王卓宇的胸口突然发闷：\"什么意思？学都不上了？是你爸妈让你请的假？\"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哎哟大哥...\"姜维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您就别问了...\"
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王卓宇的喉咙发紧：\"是因为我？\"
沉默。
远处传来上课预备铃的声音，但电话里只有电流的沙沙声。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姜维才轻轻\"嗯\"了一声。
王卓宇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一声带着怒意的冷笑：\"不是，几个意思？我他妈做什么了？\"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手机，指节都泛出青白色。
电话那头，姜维的声音明显慌了：\"你...你真不知道吗？那天老沈把你从天台扶下来的时候...\"
他咽了口唾沫，\"你那张脸...白得跟死人一样，眼睛直勾勾的，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剑主'之类的怪话...\"
王卓宇的呼吸突然一滞。他完全不记得这段。
\"后来不知道谁开始传...\"姜维的声音越来越小，\"说那个女生跳楼前...只跟你一个人说过话...然后就...\"
\"放屁！\"王卓宇突然暴喝一声，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炸开，\"这种鬼话你也信？啊？！回答我！\"
电话里传来姜维急促的喘息声，过了几秒，他几乎带着哭腔说：\"大哥...我...我真不信啊！但我妈她...\"
他的声音突然压低，\"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每个月初一十五都要去庙里烧香...现在非说你像个灾星...\"
王卓宇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想起姜维妈妈那张总是涂着厚厚粉底的脸，和手腕上从不离身的佛珠。
\"上次那个男生跳楼...我们站得近...\"姜维继续道，声音颤抖，\"这次这个女生...你又是第一个看见的...我妈说这太邪门了...硬是给我请了长假...\"
王卓宇突然觉得浑身发冷。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的纹路在阳光下清晰可见，但此刻却仿佛沾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所以就让你这么躲着我？\"他的声音突然平静得可怕。
\"我...\"姜维的话突然被一阵杂音打断，隐约能听见一个尖利的女声在背景里喊着\"跟谁打电话呢\"。
电话被匆忙挂断，最后的忙音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割着王卓宇的耳膜。他慢慢滑坐在地上，后背贴着冰冷的墙面。
远处教室里传来老师讲课的声音，而他的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和姜维的通话记录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