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清卿被他的语气震住了,难道说当年之事和爹爹有关。
不过这个想法,立马被崔清卿给否决了。
她暗暗私忖,猜想这事情肯定是顶着和爹爹一样脸的崔颢所为。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崔清卿沉吟了许久,平声道。
季景禾脸色一痛,哀看着崔清卿,“因为,我父亲。”
“我父亲因荆九伯伯为人磊落,而同他成为挚友,当年....”季景禾喉咙一哽,“...当年,他为了力争伯伯的清白,不惜以死明鉴,为友人辩证清白!”
崔清卿心中一凛,狠愣住了。
“所以,我信这不是荆九伯伯做的,我信父亲不会信错人!”
季景禾眼红了。
似乎是又看见了那年,他父亲当着缉拿官兵面,提刀自刎,满身红血的场景。
似乎是又看见那年,家道落败,景荣凋零的败红场景。
崔清卿蓦然哑言,为季景禾的情绪而动容。
“我信。”缄默许久,崔清卿眸光暗沉,“我信你的话,可是铁样的罪证就摆在那。”
崔清卿看了眼季景禾的神情,又道,“你们可有什么证据证明!仅仅是你父亲的血,是洗不掉的,没有人会信!”
说完,崔清卿猛地想到一句话,公道自在人心。可是这非黑非白的世界,哪有什么人心可言。
“荆九伯伯说,他会找到证据!”季景禾松开紧咬着唇,不卑不亢道。
崔清卿目光一哀,看着眼前这个还未弱冠的孩子,不忍告诉他荆九已死的真相,“我也相信,真相会有水出石落的一天的。”
季景禾眼中的光亮了又亮,原先和崔清卿争辩时的讨厌,也随之淡化了。
“即使,这件事情不是你荆九伯伯做的,但为什么这么肯定是荆国公?”崔清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也想借机翻倒崔颢。
季景禾沉默了会,下定决心道,“因为,荆九伯伯在替瑾国公收拾账本的时候,发现了一本私采金矿的花名册。”
崔清卿心中一跳,难道是当时在荆先生床底发现的那张纸?!
“荆九伯伯本来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大理寺,可是中间出了岔子,结果那个荆九伯伯成了那个私采金矿的人!”
“景禾,这件事情,你没有跟其他人说吧?”崔清卿沉声问。
“没有。”季景禾一愣,决绝摇头。
崔清卿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不禁叮咛道,“不要再同其他人说,也不要再来侯府里找你荆伯伯,否则性命不保。”
“我不怕!”季景禾的眸光射出别样的光彩,让崔清卿为之一愣。
崔清卿摸了摸他的头,既欣慰又担心,“傻孩子,你得好好活着。”
她长叹了口气,朝季景禾靠了靠,隔着他满身的绑带,“为了你爹你娘,为你荆九伯伯,也为你自己。把你的命看重一点!”
季景禾听得一阵怔愣,“荆九伯伯是不是出事了。”
他青涩的眉头,紧合在一起。
崔清卿没想到察觉到了,但是碍于他现在的情况,她只能笑说,“没有。”
好一会儿,崔清卿才消了季景禾的忧虑,在小厮的帮助下帮他换到了徐亭山隔壁的房间。
这样方便季景禾养伤的同时,还不会打扰到徐亭山。
崔清卿在房间中停了会,打开门出来的时候,正巧和刚从外回来的徐亭山,面对面碰上了眼。
“叶娘子,你怎么?”徐亭山有些惊讶崔清卿怎么从还没有回去,还从隔壁出来。
崔清卿摸着脖子,半笑了下,然后跟徐亭山说明了下情况。
“放心。”徐亭山听后郑重允诺,“他是我的病人,不用叶娘子说我也会帮忙好好照看。”
崔清卿点了点头,看着面带疲色的徐亭山,迟疑道,“徐药师,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在徐亭山同意的目光下,崔清卿启了启唇,“这孩子也在寻人,可要寻这伯伯已不在人世。”
她顿了声,抬眼定看向徐亭山,“依药师看,这事情是说,还是不说?”
徐亭山眸光一凛,一时间也陷入了沉默。
究竟隐瞒下来后的苦寻无果,让人抱有慰藉的好?
还是道出这背后血淋淋的真相,让人清楚的好?
崔清卿不知道,正如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要告诉徐亭山,他要找的那个姑娘已死了,成了白龙寺下的一堆白骨。
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人,也不过是一缕幽魂。
“叶娘子是在担心真相过于残忍嘛?”徐亭山终于还是开了口。
崔清卿苦笑点头。
“叶娘子有没有想过。”徐亭山顿了顿,又徐徐道,“这种顾虑下的仁慈,或许才是最是伤人。”
崔清卿凝凝盯着徐亭山,眸光动容。
“每个人都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即使,它很残忍,可这就是人的课业。”徐亭山一吟,长叹了口气。
“药师说的对,等他身体好些,我会说说明真相。”
说完,崔清卿低垂下眼睫,“时辰已晚,我就先走了。”盖住了眼底纷乱的情绪,“明日我再来看他。”
“叶娘子,一路小心。”
长廊上熏香也灭了,清幽的香味,在崔清卿离去的步履间,被带走了不少。
本相对交谈的男女,也只留下了背着药箱的灰衣男子。
他定定看着手中的画像,不知在想什么......
长乐街上,灯火通明。商贩的叫卖声远比白日里更加喧嚣,火热。
引得相约而行的熙攘人们,面上也都挂满了喜色,唯一人除外。
出了流云小筑的崔清卿,脚步拖曳在地上,心事重重地低埋着头。
蓦然,崔清卿左肩一重,被刻意的撞了下,“小娘子,怎么走路的。”
崔清卿抬眼,正瞧见一个长着痦子的男子,呲露着黄牙,挡住了她的路。
崔清卿狠瞪了他一眼,想要绕道走。
可那人却不依不饶凑了上来,“小娘子,你这一撞可撞坏了小爷的心尖。”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捂着胸口,“不若,同小爷我去隔壁吃个酒,疗疗伤。”
说完,便不怀好意地伸出了手,作势要抚上崔清卿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