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淡然道:“曹侍卫,有些事我不想再见到第二次。”
曹彰低头拜服:“臣知错矣……”
赵虎居于开封,平日便住在此处。
外界肃杀之气与血腥味逐渐蔓延,令他皱眉不已。
“将军!太子殿下的人要搜查我们的府邸!”副将急报。
“随他搜吧。”
赵虎毫不在意,并非他未亡国,而是他所贪之物并不在此。
不久,许诸领人闯入,翻遍府邸却无所获。
副将冷笑:“许统领,有何发现?”
许诸面无波澜道:“赵国公平素廉洁,实为钦佩。太子命我告知,接下来全城事务由太子接管,望赵国公全力配合。”
许诸带人离去,来得快去得也快。
朱慈烺志在一举铲除所有亡国污吏,不论职位高低。
很多人无资格去迎接太子,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清白。
赵虎望着离去的士兵,满是轻蔑。
他不仅是赵国公,更是三万大军的统帅,此处不同于顺天府,他岂能任人摆布?
太子不过是个象征,还想掌控整座城池?
副将依然忧虑,直言道:“将军,咱们回营地吧。”
“回营地?莫非我还惧他太子不成?李自成的大军很快就要兵临城下了,那太子断然不敢对我有所动作,说不定还会来求我呢!”赵虎满是自信地说。
在他心中,朱慈烺的神机营与扛着锄头的流寇并无二致,毫无战斗力可言。
更何况,太子自幼居于东宫,又能懂得什么呢?
文不能执笔治世,武不能领兵杀敌,仗着尚方宝剑胡乱指挥。
这样的人物,怎指望他上阵领军?
到最后,还不是得依靠他麾下的三万大军?
李自成虽号称有十几万之众,但真正能作战的不过十分之一,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实。
攻下洛阳,不过是因为那里驻守的兵力稀少。
若是我在此,那李自成的头颅早就不保,哪轮得到他如此猖狂?
赵虎不知道的是,洛阳失守,并不只是因为缺少防守的军队。
......
朱慈烺接管开封后,便开始日理万机。
他对自己之前的杀戮之举略感后悔。
大事小事样样操心,手下这些粗鄙的士兵毫无治理一城的能力,这让他倍感疲惫。
脑海中那个神秘系统的提示音却始终没有送来任何帮助,要是能有个治理城池的人才就好了,那样或许会轻松许多。
“报,太子殿下,赵总兵不肯交出兵权!”一名将领进堂禀报。
赵国公因那便宜父亲的关系成了开封总兵,统领三万大军。
寻常将领都会恭敬称呼其为总兵,而只有关系亲近或者像朱慈烺这般身份的人才会直接叫他赵国公。
“不必理会他,先安置好城中百姓,特殊时刻,必须以强硬手段应对!但凡有聚集亡国、亡国民众者,即刻抓捕处决,维护城内正常交易秩序,严格控制市场物价,以防民变,其余事情暂且搁置!”下达指令后,朱慈烺长叹一声。
这还不够,让城池稳定下来仅仅是个开端。
开封的管理体系已经彻底崩坏。
如今急需重新构建管理体系,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只能仰仗那位便宜父亲了。
于是,朱慈烺起草了一份奏疏。
内容简明扼要,先述苦衷,描述了开封大小官员的种种不堪,接着自己挥舞尚方宝剑将其尽数处置,现今开封急需补充治理城池的各级官员,速速派遣几位过来。
写毕,递交给夜不收,快马加鞭送往皇宫。
随后,朱慈烺离开府邸,前往城外的军营。
许诸的亲兵不多,能在城内守护朱慈烺的安全,但神机营加上戚家军近万人,城中实在容纳不下,于是他们都在城外扎营。
此时,戚家军与神机营的差别显而易见。
神机营那里,士兵懒散,营地杂乱,大小将领都坐在地上闲聊;而戚家军这边,营地规整,军纪严明,巡逻守卫井然有序。
朱慈烺思索片刻,走向神机营。
神机营的指挥使张琦朝见到朱慈烺,连忙上前行礼:“见过太子!”
“起来吧,看看你现在手下是什么状况!”朱慈烺冷冷说道。
此言一出,张琦朝的脸色立刻变得难堪。
整个顺天府的人都清楚,神机营的士兵多是出身官宦之家的子弟,来这里只是镀金,日后好升官。
可他张琦朝是从基层一步步升上来的,毫无背景,怎敢严厉管教这些少爷兵?
“属下失职……”
“跟我走。”
朱慈烺未再多言,简单视察一番后,便带着张琦朝来到戚家军的营地。
两处营地相邻,几步即达。
张琦朝望着戚家军整齐的阵列,心中满是向往,若是他有这样一支军队,又何惧神机营中的那些人?
“看到了吗?”朱慈烺开口问道。
张琦朝明白太子的意思,点头回应:“看到了,只是……”
“战事即将爆发。”朱慈烺打断道。
听到这句话,张琦朝心中猛然一震,连许诸也是一脸茫然。
“太子殿下,绝不可冒险,我们是为了保护您的安全而来!”许诸急切地说道。
“保护我?你以为他们攻下开封还会留我活口?”朱慈烺语气坚定地问道。
“我们可以先行撤离,若有异常,我定会确保您的安全抵达顺天府!”许诸拍胸担保。
“是啊太子,您贵为储君,能来前线已经让将士们倍感荣耀,怎能让自己置身危险之中?”曹彰同样焦急。
朱慈烺突然拔出尚方宝剑,一字一句道:“我已经承诺父皇必擒逆贼,决不允许任何畏缩之人存在,胆小退缩者,杀无赦!”
寥寥四字,令周遭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皆知,一旦朱慈烺做出决定,便是铁板钉钉之事,无可更改。
“戚大何在?”朱慈烺开口询问。
片刻后,一位身披红甲、头戴头盔的青年出现在朱慈烺面前。
“卸下盔甲。”朱慈烺说道。
戚大毫不犹豫地脱去盔甲,现出一张普通面孔的青年模样。
许诸与张琦朝未曾料到,统领这般军队的竟是如此年轻的男子。
然而,朱慈烺比他们更觉好奇,因为他清楚,戚大源自系统。
在这个世界,他是否有身份,是否真实存在,都是疑问。
以现状看来,戚大似乎也是血肉之躯。
只是,他的眼中并无太多情绪波动,唯余冷漠,宛如机械一般。
“殿下有何差遣?”戚大问道。
“随张指挥使行事,整顿他的部队,无需急求短期内提升战力,但求做到令行禁止,可懂?”朱慈烺言毕。
“遵命!”戚大干脆应答。
神机营的士兵确需一番训练。
否则若临阵对敌,毫无章法的队伍不仅无用,还可能拖累戚家军。
交代完毕后,朱慈烺携曹彰离去,留下众将面面相觑。
“太子似是要动真格了……”张琦朝低声说道。
“太子毕竟年少,如今李贼势盛,就连赵国公的三万大军都有所忌惮,更何况我们?总之,待时机来临时,即便拼尽全力,也得将太子护送至安全之地!”许诸咬牙切齿道。
……
鸡未啼而锣已响。
刘欣荣揉着朦胧的睡眼,缓缓自营帐内起身。
营地中,三通锣鸣,全体将士必须集结完毕。
然而,到了第二声锣响时,刘欣荣才慢吞吞地站起。
不止是他,同一营帐中的其他人,也如他一般慵懒地整理衣衫。
这种生活方式对他们而言早已习惯。
神机营一半以上的士兵都像他们这般。
刘欣荣的父亲为翰林学士,地位显赫。
在这儿没人敢约束他,久而久之便养成散漫习性。
直到第三声锣响,他才开始穿衣。
随后,一群人谈笑风生地走向军营空地。
戚大与张琦朝已在空地等候,但现场却仅有稀稀拉拉的百余人到场。
张琦朝目睹此景,不禁老脸泛红。
戚家军那边早已整装待练,张琦朝特意早起,与戚大一同前来观看。
一声锣响,尚未来得及落下第二声,众人已全部集结完毕。
再看看自己的队伍,简直不成体统。
难怪太子对其不屑一顾,连他自身也瞧不上。
然而,戚大依然静立原地,默默等待。
所有人到齐后,前方的刘欣荣忽然开口:“饿了,何时开饭?”
戚大猛然抬头,上前一步,一脚将刘欣荣踹翻在地。
这一脚之后,喧哗声渐息。
张琦朝复杂地看着戚大,欲言又止。
但刘欣荣显然不悦。
“你竟敢踢我?你知道我是谁吗?”刘欣荣厉声质问。
身边几个同营的将刘欣荣扶起,还在嬉笑。
“这人面目陌生,不知神机营的规矩,回去定要让他吃点苦头。”
“没错,这位将军,现在向刘公子下跪认错,此事便可揭过。”
“哈哈哈。”
四周爆发出一阵嘲笑,对戚大毫无畏惧。
戚大依旧冷眼相对,向张琦朝问道:“战时不遵军令该如何处置?”
张琦朝战战兢兢地看着戚大,心中涌起一股不详预感,但仍答道:“当斩……”
“战时以下犯上,又该如何?”戚大再度发问。
张琦朝额头冒汗,颤抖说道:“当斩……戚将军,这些人与朝廷官员关系密切,不可轻举妄动!”
“听见了吗?还想杀我们?你以为你是谁?我爹是大理寺寺卿,正三品官职,你敢动我们?”刘欣荣身旁一个胖汉挺着肚子上前,字字清晰地说。
话音未落,戚大拔刀出鞘。
刀光极快,快到无人看清。
张琦朝眼前一晃,一颗头颅冲天而起。
刘欣荣仍在与周围的朋友抱怨戚大的过错,一滩鲜血溅到他脸上。
血腥气息直冲脑门,刘欣荣呆住片刻,看着前方那站立的无头亡国,当场呕吐。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场景,一具无头亡国骤然出现在眼前,带来的震撼可想而知。
这一刻,满场的喧哗瞬间凝固,四周只剩下风掠过的声音,与刘欣荣断续的干呕。
戚大俯身拾起那颗头颅,目光扫过众人,冷冷发问:“还有什么话要说?”
寂静如冰,唯有远处隐约的风声和呕吐的声响交织。
终于,刘欣荣勉强平复呼吸,手指颤巍巍地指向戚大,难以置信地道:“你……你竟然……杀了正三品亡国之子?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戚大的眼神冰冷如霜,手中滴血的刀锋映得人心寒,刘欣荣顿时感到喉间一阵腥甜,又忍不住伏地呕吐起来。
“战鼓三通未鸣即动,这是何等大罪!若是敌军突袭,岂非全军覆没?”戚大的声音如冰刃般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