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的清晨格外寂静,傅星沅推开知青点的木门,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薄雾。他弯腰拾起门前的竹篮——里面整齐码着还冒着热气的红薯,底下压着张字迹歪扭的纸条:\"趁热吃\"。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放的。
远处传来踩雪的咯吱声,厉承枭扛着捆柴转过屋角,见他站在门口,脚步明显顿了一下。\"起这么早?\"他粗声问,眼神却飘向那个竹篮。
傅星沅晃了晃纸条:\"厉同志的字该练练了。\"
\"爱要不要。\"厉承枭把柴火往墙根一摞,作势要抢篮子。傅星沅侧身一躲,却被他趁机扣住手腕。两人在晨光里僵持,呼出的白雾交融在一起。
\"昨晚...\"厉承枭突然压低声音,\"沈清墨去找过大队长。\"
傅星沅笑意微敛。自从上次栽赃不成,沈清墨表面安分,背地里却没少搞小动作。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厉承枭掌心的老茧:\"他说什么了?\"
\"说我们...\"厉承枭喉结滚动,粗糙的拇指按上傅星沅的腕骨,\"伤风败俗。\"
这个词像块冰砸进衣领。傅星沅下意识环顾四周,远处已有村民开始扫雪。他轻轻抽回手:\"先进屋说。\"
屋内炉火正旺,厉承枭却像头困兽般来回踱步:\"老子真想...\"
\"打他一顿?\"傅星沅摇头,\"那不正中他下怀?\"他掰开热腾腾的红薯,香甜的热气氤氲开来,\"其实有个办法。\"
厉承枭猛地凑近,膝盖抵住他的腿:\"说。\"
\"公开教学。\"傅星沅递过半个红薯,\"你不是说要跟我学文化?从今天起,我们光明正大地教,堂堂正正地学。\"
厉承枭盯着他沾了薯泥的指尖,突然低头咬了一口。\"不够。\"他哑着嗓子说,\"老子还要学打算盘,学看账本,学...\"
\"学怎么光明正大地牵手?\"傅星沅突然把五指插进他的指缝。厉承枭浑身一僵,耳尖红得能滴血,却死死反扣住他的手。
正午时分,生产队的铜锣响了。村民们惊奇地发现,晒谷场上支起了块小黑板。傅星沅站在前面教识字,厉承枭板着脸坐在第一排,像个最认真的学生。可当傅星沅弯腰指导时,分明看见他在纸上反复写着自己的名字。
\"厉同学,\"傅星沅用粉笔头轻敲他额头,\"专心。\"
厉承枭突然起身,在众目睽睽下把黑板上的\"傅\"字描粗了三圈。\"这个字,\"他声音洪亮,\"写得最好。\"
人群哄笑起来,谁都没注意角落里的沈清墨摔了笔记本。倒是记工分的张会计眯起眼,在本子上重重记了一笔——\"厉承枭,学习积极分子,加工分两分。\"
暮色四合时,厉承枭把傅星沅堵在仓库后头。
\"现在能牵手了?\"他恶狠狠地问,动作却轻柔得像捧着什么易碎品。傅星沅笑着任他十指相扣,忽然听见草垛后有动静。
\"谁?\"厉承枭厉喝一声。
扑簌簌的响动远去,只留下几个杂乱的脚印。傅星沅望着暮色中仓皇逃窜的背影,轻轻\"啧\"了一声:\"看来有人比我们更关心这事。\"
厉承枭捏了捏他的手指:\"怕吗?\"
\"怕你手艺太差。\"傅星沅仰头碰了碰他的鼻尖,\"说好的学做饭呢?\"
远处传来呼唤声,两人不得不分开。走向人群时,傅星沅的袖口还残留着厉承枭掌心的温度,像一道看不见的纽带,在这冰天雪地里默默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