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九鼎迷踪(春秋战国)
第四十一章 泗水捞鼎
子奚蹲在泗水河岸的芦苇丛里,手指捻着块湿泥,泥里裹着半片青铜钱。对岸的秦军大营火把通明,照得河面像撒了层血珠子。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手背沾到的露水泛着股子腥气——和骊山兵俑体内渗出的黑油一个味儿。
\"都麻利点儿!陛下明日就要亲临!\"监军甩着牛皮鞭,抽得拖拽青铜鼎的民夫后背皮开肉绽。子奚眯眼细看,那鼎耳上的饕餮纹歪歪扭扭,分明是照着吕不韦牛车印仿的。鼎足陷在河泥里,每次拖动都带出串蓝莹莹的菌丝。
夜风突然转了向,子奚的衣角被掀开,露出腰间别着的半块玉璧。璧面残缺处正对着河心,月光下竟在水面投出个归墟符。他心头一紧,摸到岸边礁石上的刻痕——韩非《五蠹》里的\"儒以文乱法\",每个字缝里都嵌着徐福炼丹的朱砂渣。
\"又死一个!\"对岸突然炸开哭嚎。子奚瞧见个民夫栽进鼎里,鼎口腾起三尺高的蓝火苗。监军骂咧咧地让人泼水,水浇上去却越烧越旺,火中显形三百个叩拜的徐福虚影。子奚的锁链无声垂入河水,链环刚触到水面就结出霜花——水底沉着块青铜卦盘,盘面卦象正与他怀里的玉璧残纹呼应。
黎明时分,子奚混进送饭的民夫队伍。伙夫头的围裙上沾着鱼鳞,腥味里混着人鱼膏特有的松脂香。\"新来的,把这筐炊饼送鼎台去。\"伙夫头踹了他一脚,筐底漏出几粒青铜渣,滚到鼎足旁被菌丝吞没。
子奚佯装跌倒,手撑鼎身借机摸索。鼎腹内壁的铸造纹突然蠕动,像无数条青铜蚯蚓在皮下钻拱。他指尖发麻,恍惚看见徐福站在船头,正把长生符碎片塞进鼎耳。\"大人!这鼎不能捞...\"身后突然传来惊呼,子奚转头看见个老工匠摔倒在地,手里攥着的凿子柄刻着三星堆神树纹。
监军的鞭子抽在老工匠背上:\"晦气东西!\"子奚冲过去扶人,触到老者手臂时,皮下鼓起的青铜脉纹让他心头一跳——这纹路走向,竟与阿房宫地基坑里的伪鼎分毫不差。老工匠突然攥紧他手腕,指甲抠进皮肉:\"泗水底下...有九鼎...\"
烈日当空时,河面突然翻起黑浪。子奚站在齐腰深的水里,假装固定鼎耳的铁链。手指触到链环的刹那,地脉记忆汹涌而来——他看到徐福的船队在此沉鼎,青铜卦盘从归墟之门浮出,每个卦象都嵌着块长生符碎片。
\"绳子绷紧了!\"监军嘶吼。三百民夫喊着号子拽动铁链,鼎耳突然崩裂,碎渣迸进子奚手臂。血珠滴入河水的瞬间,整条泗水突然静止,鱼群悬在半空,浪花凝成青铜卦象。对岸传来战马惊嘶,子奚回头看见秦始皇的玄色龙旗正在褪色,旗面显形出韩非狱中刻的星图。
老工匠突然发狂似的跳进鼎口:\"归墟之门要开了!\"他的身躯在鼎内迅速碳化,骨架却化作青铜卦签,签文正是徐福东渡的航海日志。子奚的锁链绞住卦签,签文遇水显形,标注的方位直指骊山地宫深处。
暴雨毫无征兆地砸下来,子奚的蓑衣被铜钱大的雨点打出凹痕。对岸秦军的火把在雨幕中扭曲成鬼火,监军的咆哮混着雷声:\"给老子拉上来!\"三百条胳膊粗的铁链绷得笔直,鼎足刮擦河床的声响像相柳磨牙。
子奚潜到鼎底时,青铜卦盘正泛着尸绿幽光。卦象\"坎\"位突然裂开,钻出条青铜蛇,蛇鳞上密刻《五蠹》残句。他挥链斩断蛇头,断口喷出的黑浆在卦盘烙出个\"归\"字。河床突然塌陷,卦盘下方露出青铜齿轮阵——每个齿轮都刻着吕不韦牛车印!
\"守史人果然来了。\"阴恻恻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子奚抬头看见监军立在鼎沿,瞳孔变成青铜钱孔状。暴雨打在他铁甲上溅起蓝烟,甲片缝隙钻出成簇菌丝,菌丝顶端开着三星堆神树状的花苞。
子奚的锁链绞住鼎耳借力腾空,监军突然撕开面皮——底下竟是阿房宫术士爬满藤壶的脸!\"徐福大人等你多时了!\"术士的骨杖戳来,杖头风铃叮当响着《五蠹》的调子。子奚旋身躲闪,骨杖击碎鼎耳,迸出的碎渣在河面凝成三百个叩拜的徐福。
河底齿轮阵突然暴转,卦盘离位射出青铜卦签。子奚扯下蓑衣裹住签雨,粗麻纤维遇水收缩,竟将卦签困成个茧。术士趁机扑来,藤壶里钻出相柳蛇头,獠牙上刻着骊山地宫暗道图。子奚踹中他胸口,触到的却是空荡荡的胸腔——肋骨间嵌着块青铜卦盘,盘面星位与玉璧残纹完全重合!
泗水突然倒流,子奚被卷入漩涡中心。术士的狂笑在水底震荡:\"始皇捞鼎...实为献祭...\"子奚的锁链缠住河底沉木,摸到树根处卡着的半片玉璧——正是他在渭水河滩遗失的那块!璧面残纹遇水补全,显出归墟之门的全貌:门前跪着九尊伪鼎,鼎耳纹路正与吕不韦牛车印缓缓重合。
漩涡突然静止,子奚浮出水面时,正撞见秦始皇的龙舟。帝王冠冕的玉藻簌簌作响,十二旒后的双眼泛着青铜色。\"妖人作祟!\"侍卫的弩箭破空而来,子奚挥链击飞箭矢,箭杆上缠着的帛片显形阿房宫全图——梁柱位置正与卦象呼应。
术士的尸首突然浮起,胸腔卦盘迸射青光。九尊伪鼎破水而出,鼎耳纹路在暴雨中拼出归墟之门。子奚的锁链绞住最近那尊鼎,鼎腹内壁的饕餮纹突然活化,咬住链环往门里拖。他瞥见门内景象——三百个徐福正在浇铸巨鼎,每个鼎耳都嵌着长生符碎片!
\"陛下快走!\"中车府令赵高的尖叫刺破雨幕。子奚趁机跃上龙舟,扯下赵高腰间玉坠——坠子背面刻着郑国渠暗渠图,墨迹未干处粘着人鱼膏。秦始皇突然栽倒,冠冕滚落,露出后颈的青铜鳞片——那鳞纹走向,竟与共工玄女附体之人一模一样!
归墟之门轰然闭合的刹那,子奚的玉璧残片与卦盘相撞。青光暴闪中,他看见徐福站在门内微笑,手中托着的正是当年殷无咎戴过的青铜面具。泗水恢复平静时,河面只余九尊空鼎,鼎腹内壁的卦象全部指向骊山。
子奚瘫坐在泥泞的河滩上,手指抠到块硬物——某具尸体指甲缝里的人鱼膏,正泛着阿房宫菌丝的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