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上元县。
从京城卫国公府启程,锦瑟一行四人,挨过三日颠簸的马车,又在海船上漂泊了两日。
终于赶在上元县城门关闭的时辰前进了城。
江州作为皇上曾经的封地,笃行道学的风气盛行,比京城更甚。
一路沿着街道寻找适合落脚的客栈时,随处可见身着道袍的行人。
他们或手持拂尘,或腰悬宝剑,无论男女老少,步履间皆流露出一股超然的气度。
仿若人人都想得道升仙。
四人中唯有穿着道袍的煜离频频得到路人的关注,不过都是充满敬意地点头示好。
煜离傲娇的昂首道:“这上元县民风果然不凡。”
说罢,他把包袱甩给云舟。
自己则拱手朝着路人回礼,遇到合眼缘的还攀谈上了几句。
云舟把肩上扛着的三个包袱往上拢了拢,眼角余光瞥到了身后一抹迅速消失的人影。
赶紧凑到陆时铭耳边低语道:“主子,后面还跟着尾巴。”
自他们出发之日,身后时不时总跟着一群人。
不过始终没有上前与他们有正面冲突,只是远远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跟了一路,他们倒是稳得住。”
赶了几天的路,大家也有些疲惫不堪,现在不是出手清理他们的最佳时机。
更何况目前还不清楚对方究竟是什么来头,有什么目的。
陆时铭交代道:“先在这家客栈住下,稍作休息吧。”
至于身后那些尾巴,他看了看锦瑟道:“我稍后让云舟去探探那些人的虚实。”
锦瑟和他的想法一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愿意跟着就跟着。
毕竟她到上元县是有重要事情等着查清楚。
“好。”她下意识回头朝着身后望去。
不远处角落里多了几个身穿灰色道袍的男子,时不时盯向这边。
等与她的视线一对上,又忽然凑在一起,假装低声交谈着什么。
几个男子的衣服虽换成了上元县路人的装扮,但模样瞧着却有些眼熟。
好像正是这几日一路尾随来到上元县的暗哨。
难道,他们不准备躲了?
她心中一凛,却还是假装不经意地掠过目光。
神色如常道:“先安顿下来吧。”
店小二带着他们往二楼的客房走,随着房门缓缓推开,一股淡淡的檀香扑鼻而来。
房间正中,精致的木桌上摆放着几盏青瓷茶杯,靠窗的桌子摆着一尊观音像,紧挨着才是挂着深蓝帷幔的木床。
“小二,你们每个房间都这样吗?”
她指着窗户下的观音像问道。
小二点点头道:“是啊,我们这里的人都信佛。”
上元县家家户户都供奉佛像,条件稍好一点的人家还要着道袍修道法,在自家设一个炼丹房。
小二一边说,一边介绍着房间里的一应物品。
锦瑟走到窗户边,下意识地朝下面的街道上看了一眼,余光再次捕捉到了那几个灰袍男子的身影。
他们似乎有意无意地在客栈周围徘徊,目光不时朝楼上几个房间投来。
不过在他们不远处,云舟已悄然出现在身后。
她顿时安下心来,准备放下包袱好好睡一觉。
这时,屋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叫喊声。
“你这什么东西,有毒啊!”
是煜离的声音!
她赶紧推开房门,在屋外碰到已经走出了房门的陆时铭。
两人循着声音下了楼,就看到煜离捂着腹部,一脸怒意地朝着客栈掌柜吼道。
“你敢给我下毒,你知不知道我是....”
陆时铭赶紧上前捂住他的嘴,又立即松开看了看他的状况。
他惨白着一张脸,身体时不时抽搐发抖,明显有些中毒的迹象。
脚边还残留着刚才的呕吐物,隐约是桌上那盘糕点的碎渣。
“你吃了什么?”
煜离没好气地指了指桌上的白瓷盘子,“就是这盘点心,我看你们进房间了,就先自己点了东西垫垫肚子。”
掌柜吓得连忙拱手哈腰,又四下瞅了瞅周围的路人和客官。
“小店经营了十几年,怎么可能下毒。客官您还吃过别的什么没有?”
那恳切的目光带着几分战战兢兢,一看不像是装的。
煜离刚想还嘴,表情忽地变化了一瞬,露出惊恐的神色。
目光缓缓移向客栈对面的街道上,那几个身穿灰色道袍的男子。
锦瑟顺着他的视线,明显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她问道:“是他们?”
煜离点点头,想着刚才自己跟他们擦肩而过时,鼻翼间嗅到的特殊异香。
“我刚才被他们缠上说了几句话,闻到了一股特殊的香味。”
这回不是悄悄跟踪,竟敢明着下毒了。
锦瑟赶紧吩咐掌柜的:“去请个大夫过来,银钱我们出。”
掌柜的一只脚还没迈出客栈门,煜离捂着肚子疼得弓着背缓缓蹲在地上。
“再忍忍,云舟已经找上那些人了。”
陆时铭一边说话,一边将他扶着靠在桌椅旁。
“哇—”的一声,煜离胃里一阵翻腾,直接吐了出来。
浓烈的酸臭味散发出来,那粘稠的呕吐物里竟然还有小虫子细细密密地四下蠕动。
这一幕直接把在场的人都恶心到了,纷纷别过头去捂住口鼻。
后面实在发现味道太大,直接三五成群地离开了。
客栈的大厅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三人。
原本还被陆时铭扶着大半个身子的煜离,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筋骨般,软绵绵地瘫倒在地,昏迷不醒。
陆时铭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想起煜离的特殊身份,双手紧握成拳。
他虽在京城无一官半职,但却对朝堂局势影响甚大。
“这毒看着有点诡异,只怕一般大夫看不了。”
锦瑟清冷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担忧。
煜离此次随行来上元县,她本是拒绝的。
可他坚持说是受了军师柳苍溪的嘱托,要跟着来保护她。
若是他出了事,她怎么向军师交代....
大夫很快跟在掌柜身后进来了,细细问切了一番后,犯难的摇了摇头道:“这,这我治不了啊。”
掌柜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你好好看看,怎么就治不了,这事关我们客栈的声誉。你可别砸了自己招牌,又连累我砸了招牌。”
大夫硬着头皮又把了把脉,拿出医箱里的银针,朝着煜离的几个穴位刺了下去。
但半炷香后,煜离的面色仍旧惨白如纸。
摊在地上一动不动。
大夫眼看情形不妙,瑟缩着身子悄悄往后退了几步。
正想转过身,被陆时铭一把拧起了衣领。
他眉头紧锁,目光冷峻,怒声质问道。
“你到底能不能解他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