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眸光清冷,与同样面露震惊的元和对视一眼。
竟还从元和的眼里看出几分内疚和自责。
想来刚才在长公主府里,兰馨县主的言辞之中只有对长公主殿下的惧怕和未能提前知悉全貌的懊悔。
她表面纤弱柔顺,却没想到心机那么深。
锦瑟打断了男子的长吁短叹,分别之后朝着长公主府走去。
到了门口时,忽然想起了什么,同元和道。
“你先进去吧,我还要独自去一个地方看看。”
元和不敢违逆,拱手后独自回去向长公主复命。
陆时铭此时已驾着马车等在府外,见她走过来忙迎上去。
“怎么,长公主府里的事情很麻烦?”
锦瑟心如鼓擂,却在事情未能找到确切的证据时半个字也不愿对外说。
“你先陪我去个地方吧。”
陆时铭点点头,马车缓缓驶回刚才张家的方向。
***
元和刚回到正院,就见到英国公府的嫡次女沈云裳气急败坏地指着兰馨骂道。
“我弟弟在你家做客,怎么一夜的功夫,人就变成了这样?”
“你不愿嫁入我沈家,也不用这样加害我弟弟吧。”
兰馨被她推搡着撞在路边的石柱上,腰间的玉坠突然落地摔个粉碎。
玉碎声中伴着沈云裳喋喋不休的怒气。
眼看她手中的茶盏就要掷向兰馨,元和赶忙上去挡在兰馨身前。
“沈二小姐,昨夜小公子上门,我们是好生招待了的。今日早上,我家大爷也受了伤,不是我家县主冷落了小公子,您别生气了。”
沈云裳满腔的怒气不减反增,横眉瞪着元和。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到我面前来为她说情。她以后是要嫁给我弟弟做继室的,我身为姑姐教训她几句,她得心甘情愿地受着。”
兰馨闻言沉默不语,只蹲身捡起地上的玉碎。
这个玉坠虽不值钱,却是生母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平时日日佩戴从不离身。
此刻,她的心像是被撕成碎片,满腔的委屈与不甘淹没了喉间。
却也只能点头应和道:“沈二小姐说的是,我日后自当小心侍奉好未来夫婿。”
心底却暗暗发誓道,此生宁死不嫁入沈家,不做那纨绔的继室。
即使外间的喧闹声如此大,但正院大厅中端坐的长公主只当充耳不闻。
兰馨望着那敞开的大殿门槛,只觉得满地的鎏金十分刺眼。
连周围盛开的牡丹花香传入鼻尖,都让她忍不住反胃。
沈云裳见她伏小做低也没了意思,理了理衣襟准备进去向长公主问安。
“云裳,快过来。”
长公主柔和的脸上挂着满满的笑意,招手让沈云裳品尝府里新做的茶汤。
沈云裳浅浅地品尝了一口,稍稍舒展了眉头。
正想开口说什么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异动。
长公主立即吩咐身边的女官前去查看。
只是未等女官折返,一股巨大的黑雾突然冲进屋内。
端坐在主位上的长公主殿下被黑雾缠上,枉死的张福化出半个身子,趴在她的背上,双手死死掐着长公主的咽喉。
而张福溃烂的脖颈上还插着一个透明的冰棱。
“快护驾!”
女官嘹亮的声音划破长公主府的半空。
锦瑟从马车上下来,抬眼只见一道浓烈的煞气弥漫了整个府邸。
她赶紧追了过去。
“张福,住手!”
锦瑟叫喊了一声,立刻捧出了两块木牌。
木牌上写的分别是张福老母和女儿的名字。
兰馨也紧跟着追了进来,看见张福半身化作的厉鬼模样后,立即佯装受惊般打翻了桌上的茶盏。
琥珀色的祁门红茶洒在她的衣袖上,浸出一道道符咒的纹样。
张福朝着木牌走来的脚步立刻顿了下来,目光死死地盯向了兰馨衣袖上的符咒。
眼看他整个瞳仁又要被黑气覆盖,锦瑟慌忙取下青绸油伞挡住了他的视线。
“兰馨县主,事情到现在了,你还不打算告诉大家实情吗?”
兰馨一脸无辜,十分惊诧地朝着捂住胸口频频喘息的长公主道。
“锦瑟姑娘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锦瑟知道她一定不会承认,因为她早就精心布局好了一切,几乎没有露出破绽。
“四日前,一老婆子带着小孙女来长公主府门前求见唐煜的事,你可还记得?”
兰馨果然茫然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此事。
可怜张福的小女儿靠着洗衣为生,却被街上的恶霸盯上。
恶霸带着人强行霸占了她家的房子,把她们祖孙轰了出去。
借口是她父亲张福临死前在他开的赌坊输了钱,一直没还。
家境贫寒的张福根本不会赌钱,又怎么可能欠了赌债不还呢。
这都是恶霸找的借口,目的就是为了讹钱。
小丫头如果不还钱,就要被卖身到妓院。
张福的老母气得从床上站起来拄着拐杖骂那些人,可到底是没钱没势斗不过那些人。
这才想起儿子临死前与唐煜的约定。
小丫头找了个木板,拖着年迈病重的奶奶找到了长公主府门口。
门房见她们衣着寒酸没搭理她们。
兰馨凝眉道:“你这么说,我有印象。我当时经过门口见到那可怜的祖孙,还给了她们几两银子打发走,我并不知道她们就是张福的家人。”
锦瑟微微扬起嘴角,声音里满是冷意。
“是吗,那你可知道她们在回去的路上就被活活打死了。”
说罢,她朝身后送去一道目光。
陆时铭压着元和走了进来,并朝他腿肚子一踢,元和跪倒在地上。
“这是英国公府的小公子找人打的,当时他喝醉了酒到府里来,说是...说是要二小姐作陪。结果上门见了那对祖孙守在门口,觉得晦气,便一时气急就让人动了手。”
“长公主殿下、锦瑟姑娘,这不关二小姐的事。”
锦瑟朝着兰馨走近几步,目光落在她浸湿的衣袖上。
兰馨察觉这目光并不友善,连忙将手背过身去,装作害怕般微微后退。
“我已将当时胁迫她们祖孙的恶霸找来逼问过,他已承认当时是有人花钱雇他去为难张福的老母弱女,并不是他无端生事。”
“而指使他的人,就是长公主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