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娄望君悠悠转醒,头上的伤疼得厉害,盖在身上的被子,还有些异味,使得娄望君又皱了皱眉。挣扎着坐起来,屋内黑漆漆一片,只一个炭盆,闪着微光,娄望君有些害怕。口渴得厉害,迫切想要弄清自己的处境。摸索着想要下床,摸到边上,似乎碰到人又赶紧缩回去。开口问道:“你是谁?”
见床边的人没理会自己,娄望君鼓起勇气,又移到床边推了推他。
李虹迷迷糊糊被人推醒,这才听到娄望君在问自己是谁。“望君姐姐你醒了?我是李虹,这里是木具作坊。掌柜的把你带回来,让我守在这。”
李虹年纪虽小,却是几句话将事情来龙去脉讲清。娄望君这才放心不少。
“我去叫掌柜的过来。”
娄望君担忧自己的酒肆,然而看看窗外的天色,还是将李虹叫住。“你倒杯水给我,然后自己去睡吧!这么晚了,不用打扰他们。”
李虹毕竟还是个小孩,听到可以继续睡,迷迷糊糊的倒完水,就出门睡去。
翌日,娄望君担忧自己的酒肆,大早便起。当回到自己的酒肆,看到结果,还是忍不住悲伤抽泣起来。一个弱女子,在这城南开下酒肆,有多不容易,只有自己知道。瞧着自己辛苦经营,安身立命的酒肆,变成如今模样,娄望君有些彷徨无助。想想这些年,自己坎坷的经历,所有的不幸似乎都追着自己不放。麻绳总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人。想着想着,所有的委屈与不甘一并涌来。于是蹲在地上抽泣起来。哭过之后,人便会坚强。无论是当年十岁被卖到迎春楼,十四岁被逼出阁迎客,还是今年并州寻夫未果。这些苦难心酸,哭过之后,就什么都过去了。压不垮你的磨难只会让你更强大。娄望君擦干眼泪,换上一副无喜无悲的表情,又一次站起来。
也不知在废墟之前看了多久,娄望君回到作坊,便听说贼人已抓住,关在柴房。
急匆匆来到柴房前,正好碰见周晨,裹着斗篷,也来到柴房前。点头打过招呼,便一起进入柴房。
只见林缚蜷缩着身子,抱着双腿缩在柴堆中。见周晨一行进来,恶狠狠的便扑上来。数九寒天,周晨的身子弱,便是林缚这么个瘦骨嶙峋的汉子扑上来,也招架不住。幸好李狗子跟在旁边,一脚将林缚踹开,周晨这才站稳。看他鼻青脸肿的样子,似乎已经被伙计们收拾过了。然而就这样,都还不老实,真是个打不怕的混不吝。
而林缚倒在一旁捂着肚子,仍恶狠狠的瞪着周晨。要不是他多管闲事,自己这时当在如意赌坊享受着。或许手气好,自己以往输的那些都翻本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家伙。
见他的样子,周晨看着都来气。眼不见心不烦,只叫狗子将他昨夜抢来的钱摸出来。那厮却死死的护着,任凭狗子如何招呼,他都死死护着怀里抢来还没来得及花的钱。嘴里还大叫着‘抢钱了、抢钱了’的话语。弄得跟是作坊仗着人多要抢他似的。真是个舍命不舍财的青皮。幸好这是作坊里,若是大街上,他这样子,还真不好下手。周晨转头又叫了几个伙计,这才从他怀里摸出一个绣花的荷包来。周晨将荷包递给娄望君道:“这可是你的荷包?点点有没有少钱。”
娄望君点头,然后接过荷包。掂了掂,朝周晨摇头道:“钱没少。应该是还没来得及花,就被你们抓回来了。”
周晨淡淡点头,又给狗子使了个眼色,于是伙计们又对林缚一顿招呼。周晨才不管什么滥用私刑,对付这种人,官府是没用的,只有比他更凶更恶,他才会怕。想想自己的酒坊,这贼人确实该死,但瞧着林缚被打的可怜样,娄望君又有些于心不忍,开口劝阻道:“别打了,再打下去会出人命。”
伙计们这才停手,周晨看着此人生厌,叫人扔到野外去,自生自灭。不是没想过要将他送官,只是洛阳令高勇跟自己有过节,而他身上又没啥油水,估计洛阳县衙不会出啥力。而且牵扯到娄望君,她那副红颜祸水的容貌,弄不好要赔进去。所以直接扔出去,眼不见心不烦,又省事。
处理完林缚,周晨领着娄望君来到火塘边,往逍遥椅上一躺,问道:“娄娘子可去看过你的酒肆了?今后有何打算?”
娄望君眸色暗淡,却深深福了一礼,郑重拜谢道:“多谢郎君救命之恩。”
周晨都躺到椅子上了,也不好去扶,也就任由她拜了这一礼。
“于我而言,举手之劳,娄娘子不必放心上。”
“于郎君而言可能并不算什么事,可于奴家而言,救命之恩,必当涌泉相报。”
受后世电视剧的荼毒,古代女子说要报恩,似乎都是以身相许。娄望君要报恩,让周晨瞬间也想到这点。然后不由又打量起娄望君。一双杏眼含波,一对柳叶轻眉,裹着厚厚的衣裳,也遮不住窈窕身量。论模样比后世那些大明星还好看,要是以身相许,自己倒是挺赚。隐隐还有些期待。
“娘子打算如何报恩?”
感受到周晨那肆无忌惮的目光,娄望君柳眉微蹙。察其言观其行,本以为他是个端方君子。可他看自己的目光,与当前迎春楼里那些馋自己身子的恩客并无二样。难怪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为奴为婢,以报公子大恩。”
周晨的脸肉眼可见的黑了,这婆娘没看上自己。她这回答,简直是从后世电视剧里抄过来的。遇上好看的小哥哥,被救的美人心动,便以身相许。遇上不好看的,没看上的,就为奴为婢。这哪是什么报恩,拿着刀子戳周晨的小心脏,这简直是报仇。周晨一脸幽怨的叹了口气。
“为奴为婢都免了,我不需你来报什么恩情。真若要报,待我日后有求于你时,你别视而不见便可。”
“多谢郎君,奴家记下了。”
“今后有何打算?”
“还能有何打算,再找姐妹们筹钱,继续开酒肆。”
“嗯,那我等会和周忠他们吩咐一声,叫他们帮你修缮酒肆。”
“那便多谢郎君了!”
周晨躺在逍遥椅上摆摆手。
“你这声谢道早了,某的伙计帮你做工,你得管饭。且得按市价给他们工钱。”
作为一名合格的商人,生意上的事周晨一向认真。不可能看人长得漂亮,就让人白嫖。
娄望君有些诧异,自己为奴为婢的报答他,他浑不在意,没想到却会与自己计较这三瓜两枣的饭钱和工钱。难道说自己一辈子的伺候还比不上几个伙计几天的工钱?
“好,郎君所说自是理所当然。”
“还有某的伙计只负责帮工,修葺材料你要自己准备。”
她那个酒肆已经被烧成废墟,基本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立在那,要重新修缮,所需材料可不老少。
“要备些什么材料?量多少?”
“这个问周忠即可。还有就是酒肆被毁,这段时间姑娘可有地方落脚?若是没有,可先在作坊住下。”
于是娄望君不自觉又想起昨夜住的那个杂乱的小房间。似乎是临时收拾出来的,房内杂物乱放,满地尘土,尤其是被子,还带着一股子馊味,想起来便让人蹙眉。见她愣神,周晨又补充道:“我这作坊,住的都是些糙汉,臭气熏天,姑娘若有更好的去处,自便即可。”
娄望君嘴角微抬,内心窃笑,倒是有些自知。路过他们那个大通铺房间的门口,都能嗅到一股异味。不过自己从来不是个懂得享受的人,从小到大,做的都是些伺候人的活。能有个落脚的地方,自己也能接受。
“多谢郎君收留。”
娄望君不是没有更好的去处,找以前的姐妹们借宿也全不是问题。只是这个小小的作坊,总让人心安。便如昨夜,知晓自己身处作坊,心中便没那么恐惧。似乎是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莫名的给人一种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