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穆岁安飞檐走壁,以最快的速度掠到秦王府之时,恰见秦王踉踉跄跄地往外奔去。
“表嫂,棠棠……”
“我已经知道了!”
秦王刚一开口,宛如爆竹般的穆岁安便怒气冲冲地将其喝断了。
紧接着,她闷头踏入秦王府,于院中一处凉亭内,随意落座。
秦王气喘吁吁道:“表嫂……棠棠回府摘菜,在西街集市上消失不见……”
“你看看这个!”穆岁安将方才那张泛黄纸张,重重地拍在桌案上。
“韩令仪已死,广平侯府连只狗都被打入了死牢,绝不会是他们……”
“唯有王家……确切地说,是郑国公夫人!她曾上门,让我劝郡王爷将王静姝偷换出死牢!”
来的路上,穆岁安已认真想过,此事定然是郑国公夫人的拙计。
“表嫂,我带府兵前去……”
“万万不可!”
疾速从大理寺赶来的蔺聿珩,毫不犹豫地否决了秦王的提议。
“怀锦,你毫无证据,难道还想带兵前去逼问郑国公夫人不成?”
“莫说那是你的嫡亲舅母,便是寻常官眷府邸,也是万万行不通的!”
蔺聿珩一边将妻子揽入怀中,一边耐心地劝解着秦王。
将心比心,他深能体会秦王此刻的焦灼不安,若妻子遭人劫持,他恐怕会陷入癫狂。
“秦王,你不要再来回走了,我的头都快要被晃晕了!”穆岁安蹙眉道。
“绑架……呵呵!也不看看姑奶奶是什么出身!敢和我玩这一套……”
话未说完,她摆弄着断月刀,脸上浮现出的笑容,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除了王静姝,郑国公夫人最为在意什么人啊?”穆岁安突然发问。
或许是与妻子心有灵犀,蔺聿珩当即便明白了其话中之意。
“郑国公夫人以孝顺着称,王老夫人应当是她最大的牵挂。”
“此外,她事事以母族为重,最是看重娘家侄儿,尤其是她亡兄之子,那可是嫡长孙,听闻才学不错,是整个王家的希望。”
平素极其遵循律法的临安郡王,此刻言行举止,愈发有土匪的风范。
“王老夫人喜好礼佛,昨日似乎去往弘宁寺,王公子恰好陪同。”蔺聿珩随即补充。
“哦?”穆岁安挑了挑眉,“我若想见见二位,夫君,不知是否方便?”
“自然方便。”蔺聿珩微笑着颔首。
一旁的秦王,着实看不懂这夫妇二人究竟在打什么哑迷。
“表嫂……”
“闭嘴!”穆岁安白了他一眼,旋即看向蔺聿珩,“夫君,你可是大理寺的官老爷,不适合做此事。”
“你在这与秦王细细说说,让他派暗卫前去,我先走一步。”
说罢,穆岁安随手戴上帷帽,继而扛着断月刀,便欲转身离去。
“当心……”蔺聿珩将一个细小的骨哨放入她腰间的荷包中。
“我们稍后赶去附近,有任何情况立即吹响骨哨,不许冲动恋战。”他轻声叮嘱道。
妻子所做之决定不容更改,他唯有在其身后,给予最可靠的助力。
待到穆岁安策马离去,蔺聿珩将自己的计划与秦王简单道来……
直至申时三刻,穆岁安一路快马加鞭终于抵达了京郊十里坡。
此处恰好有一座简易的木屋,四周还围着一圈低矮的篱笆墙。
“驾——”
穆岁安身骑高头大马,径直冲入逼仄的小院中,那两扇陈旧的木门,瞬间应声而碎。
前方门扉自内打开,十数名黑衣蒙面人手持长剑,气势十足地鱼贯而出。
“狗东西!”穆岁安嗤笑一声,“在姑奶奶面前装模作样,自寻死路!”
话音未落,她猛然抽出断月刀,继而飞身下马,寒光闪闪的刀刃,直逼最前面那名黑衣蒙面人。
刹那间,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只闻“咔嚓”一声,一颗头颅滚落于地。
刀口整齐的脖颈鲜血如注,霎时染红了干涸的泥土地面,滋养着那一簇簇野花杂草。
“蠢货!该醒醒了!”
穆岁安特意好心提醒一句,才高高举起断月刀,继续方才的杀戮。
她刀法凌厉,招招毙命,直取黑衣蒙面人的首级而去,犹如砍瓜切菜,几乎一刀一个。
这些人或许未曾料到,此女竟会无视人质安危,一来便大开杀戒。
须臾之间,本就身手不敌穆岁安的十余名黑衣蒙面人,半数身首异处。
“住手!”
突然,自屋内传出一声怒喝。
只见一位身着素衣、头戴帷帽的女人踉跄着走出来,虽看不清面容,但穆岁安却能一眼认出。
素衣女子瞧见院中满地的尸首,顿觉双腿发软,几难站立,只得伸手扶住破旧门框。
“你……你……”
“人——呢!”
穆岁安面色阴沉,眼神冷冽,口中缓缓吐出一句质问,随即将手中染血的断月刀用力掷出。
断月刀在空中急速划过,留下一道暗红色的弧线,直直插入门前的木柱,深约数寸。
“啊——”
素衣女子惊惶之下,摔倒在地,不慎将头上的帷帽扯掉,露出一张惨无血色的面庞。
果不其然,正是郑国公夫人。
穆岁安上前拔出断月刀,木柱瞬间四分五裂、轰然倒塌,简陋的小木屋已摇摇欲坠。
“人呢!”她再次询问一遍。
“穆岁安……”狼狈不堪的郑国公夫人艰难起身,竭力平复心底的恐惧。
“如今乔棠尚在我的手中,你最好不要如此嚣张,否则我难保其性命!”
“你心狠手辣,满身匪气,即便身着华服、头戴珠翠,也难以掩盖。”
“我实在想不明白,循规蹈矩的临安郡王为何会对你如此痴迷,难道仅因你的容貌?”
说话间,郑国公夫人似乎陷入了短暂的回忆,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遥想当年,她问过那个少年,为何会愿意娶她这样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闻听此言,少年一手持着酒壶,一手握着鸡腿,笑吟吟地给出答案——
“我结识很多侠女,却从未见过似娇花般柔弱的女子,真是楚楚可怜。”
“更为重要的是,妧娘是我闯荡江湖以来,见过最好看的姑娘,自古英雄都爱美人。”
郑国公夫人忆起此言,心中仍觉得有些气恼,暗骂其为重色之人。
“你想什么呢!棠棠在何处!”
穆岁安按捺不住,高喝一声,愈发压抑不住心底喷涌而出的怒气。
闻言,郑国公夫人思绪回归,直言不讳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此刻乔姑娘安然无恙……但其能否平安归家,还要看郡王妃的意思……”
“即刻让临安郡王将姝儿带来,待她顺利离京,我立马放了乔姑娘。”
“如若不然,便只能请乔姑娘早日赶赴黄泉……为姝儿铺就前路。”
言罢,郑国公夫人缓缓转身,直直盯着穆岁安那双喷火的眼眸。
她已走投无路,全然不知姝儿在大理寺天牢是何情况?身子是否安好?
虽说如今乔棠贵为秦王孺人,但郑国公府终究是秦王母族。
无论如何,秦王绝不会因区区孺人而大动干戈,太后亦不会允许。
即便她遭休弃亦或“病逝”,国公爷顾及名声,也不会殃及王家全族。
况且,她尚留有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