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观六路的太后,自然没有错过昭阳长公主与穆岁安暗地里的挤眉弄眼。
她不禁轻笑出声,自己这年逾不惑的女儿,心性竟还似孩子一般。
“罢了,时辰已到,你们都去麟德殿候着吧!昭阳在此陪着哀家即可。”
言罢,太后缓缓起身,昭阳长公主赶忙上前,紧紧搀扶着她的手臂。
母女二人徐徐往内殿走去,毕竟太后尚需服用提神养气的汤药。
就在这时,郑华英莲步轻移,行至秦王跟前,盈盈一拜,道:“恭喜殿下再添新人。”
她随即看向乔棠,笑言:“近日乔孺人过于辛苦,即日起,便有妹妹入府与你做伴了。”
未等二人答话,郑华英便轻扶着郑国公夫人往殿外走去。
乔棠:“……”
这人说话怎地那么像笑里藏刀啊!
此时,郑国公夫人蓦地回首,那空洞无神的眼神,恰与穆岁安灿若星辰的眸光交汇。
她的目光霎时变得阴冷,然转瞬之间眸中便泛起一层淡淡的水雾。
“……”穆岁安默默地移开视线,摒弃心底涌出的一丝丝怜悯与不忍。
王静姝已经被打入死牢,皇帝又因顾及先帝,暂时未曾牵连到王家。
倘若郑国公夫人足够聪慧,理应早早舍弃这位不成器的侄女。
如此一来,既可保住王家,亦能保全自己余生的荣华富贵……
待行至一处花园之时,穆岁安恰好遇到月余未见的韩令仪。
自祖籍重回京城,有相救昭阳长公主之恩情,按理说,她的日子应会无比光鲜才是。
然而,她不仅容颜憔悴,甚至连身上的衣裙与头上珠钗,都不似往日那般华丽珍贵。
“拜见秦王殿下、临安郡王……”
韩令仪屈膝行礼,纵然不愿,还是垂首道:“见过郡王妃、乔孺人!”
蔺聿珩轻揽着穆岁安,目不斜视地径直走过,从始至终未曾多看一眼。
“免礼。”秦王淡淡开口,随即携乔棠闲庭信步地离开此处。
他虽对诸事漠不关心,也知此女向来自诩与郑华英并称为京城双姝。
只可惜,在郑华英的心中,韩令仪从来没有资格与之相提并论。
“……”韩令仪缓缓抬头,饱含怨恨的目光紧紧盯着渐行渐远的四人身影。
遥想去年的除夕宫宴,她身着华服头戴金钗,那是何等的风光无限!
昭阳长公主将她视作儿媳,蔺聿珩亦温和相待,她是世家贵女中最引人瞩目的存在。
即便是郑华英,也难以胜过她!
然而,只不过半年时间,她仿若从高不可攀的云端坠入污浊不堪的泥潭。
在此宫闱重地,众目睽睽之下,她甚至需得屈膝,向两个小土匪行礼!
这一切的一切,皆是从穆岁安入京之后才发生的改变。
她的人生,被穆岁安彻底毁了……
与此同时,穆岁安一行人在通往麟德殿的路口,竟与晋王不期而遇。
一袭紫金色的直缀朝服,衬得他面如冠玉、身姿挺拔,举手投足间尽显龙章凤姿。
“听闻近日皇兄身体渐好,真是可喜可贺之事!”他负手而立,饶有兴味地开口。
“不过尔尔……”秦王轻笑道,“倒是三弟变化颇大,身量亦长高了不少。”
兄弟二人相对而立,面带微笑,看似兄友弟恭,但言辞之中却听不出任何真心实意。
“穆姑娘……”晋王将目光移至穆岁安身上,眼神瞬间变得柔和。
“数日不见,风采更甚,只是似乎消瘦了些许,还是要多吃点儿……”
“晋王!”蔺聿珩上前一步,将穆岁安牢牢护在身后,“依规矩,你应称呼我夫人‘临安郡王妃’!”
他目光冷冽地睨视着晋王,即便此人身量长高,依旧稍逊于他。
“规矩?”晋王笑意不达眼底,“本王何时遵守过规矩!”
宫规是天子所定,以约束臣子,他何须如此!真乃笑话也!
“三弟!”秦王眉头紧皱,“你不应对表哥与表嫂这般无礼!”
“本王今日就无礼了,莫非皇兄要以兄长之尊将本王治罪不成!”晋王毫不留情地出言驳斥。
秦王微微一怔:“……”
昔日三弟虽有些桀骜不驯,但从未对他不敬,更遑论当众驳他颜面。
眼见这三人似有剑拔弩张之意,此地又是进入麟德殿必经之路,有人渐渐聚拢而来。
无奈之下,穆岁安只得探出头,压低声音劝道:“晋王爷……小事一桩,您莫要动怒……”
“好……不动怒,都是我的错。”
穆岁安话音未落,晋王的脸色瞬间由阴沉变得柔和,且当即承认过错。
“皇兄、表哥……本王失礼了。”他煞有其事地拱手致歉。
见此一幕,蔺聿珩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甚至因力道过大,十指关节咯吱作响。
晋王连秦王之言都不曾理会,偏偏因妻子的一句话,瞬间转怒为喜……
此时,穆岁安也觉得有些尴尬,真不明白晋王这是演的哪一出。
皇帝头脑有疾,晋王亦不太正常!
“夫君啊……外头好热……”穆岁安忽地挽住蔺聿珩的胳膊,小声撒着娇。
“好……我们进去用些茶水。”蔺聿珩霎时敛去怒意,温柔地回应。
紧接着,他紧紧揽着妻子,自晋王身边绕过,径直往麟德殿走去。
他根本无需在意,晋王不过是一只觊觎自己妻子的野狗罢了!
还是一只即将妻妾成群的野狗!
“三弟,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人更有礼义廉耻!你应当……适可而止!”
秦王看向晋王,面色冷峻,意有所指地警告一句,遂携乔棠一同离去。
“适可而止?”晋王喃喃自语,“什么都要讲规矩,那我还不择手段地争那个位置做甚?”
贵为天子,只要心系百姓,于朝政大事上宵衣旰食,至于私事——
何尝不可随心所欲?谁敢置喙!
皇兄已然及冠,心性竟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烂漫、迂腐不化……
此时的麟德殿内,清凉舒爽,酒香与茶香相互交织,令人沉醉其中。
穆岁安规规矩矩地坐着,蔺聿珩则在一旁细心地喂食着甘甜的糕点。
“夫君,除阿爹与乔叔外,这辈子我只喜欢你一个男人,绝不会改嫁。”
她蓦地贴近蔺聿珩的耳畔,用仅二人可闻的声音,软糯糯地说道。
闻听此言,原本余怒未消的蔺聿珩只觉仙乐入耳,神清气爽,内心顷刻间柳暗花明。
“嗯……我也只爱安安一人……”他稍稍俯身,眸光温柔地回应道。
“你规矩点……”穆岁安一本正经地推开蔺聿珩,故作端庄优雅之态。
平心而论,郡王爷生得好看,富可敌国,榻上更是如鱼得水,将人伺候得舒舒服服。
对此,她着实满意至极。
至于晋王……为人仗义豪爽,做朋友倒是个不错的选择,然而却并不适合长相厮守。
其他暂且不论,晋王永远不会像郡王爷那般,将男女情爱看得极重。
“陛下驾到!太后、皇后娘娘到!”
良辰已至,宫乐暂止,不惑之年的永兴帝,精神抖擞地现身麟德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