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穆岁安刚踏入锦华宫内,忽闻一声清脆悦耳的呼喊飘入耳中。
紧接着,只见一个身着红色襦裙的娇小身影径直冲向她。
她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岂料这小姑娘竟双手环住她的脖颈,毫不客气地挂在她的身上。
“姐姐,我想亲自去找你的,但母妃不让我去寿安宫……”
“皎儿!赶紧下来!”
小姑娘的话音未落,宸贵妃便一个箭步冲上前,将其从穆岁安的身上“薅”了下来。
“姐姐的肩膀为救你而受伤,你不可这样胡闹的……明白吗?”她柔声细语地解释道。
“知道啦!母妃!”
小姑娘乖乖应道之后,又将担忧的目光投向穆岁安。
“姐姐,对不起,你还疼不疼?”她仰着小脸,秀眉紧蹙,脆生生地询问。
“不疼!一点儿都不疼!”穆岁安爽快大方地回应道。
她听郡王爷提过,这位五公主虽年方十岁,但因早产身子受损,身形一直比同龄人娇小。
然而,五公主聪慧,善骑射,尤其喜欢纵马驰骋。
“此乃本宫的幼女,闺名玉皎。”宸贵妃微笑着介绍道。
“坐吧,尝尝新鲜的荔枝,这是今夏最早成熟的,昨日刚送至宫中,稍后带些回去。”
话落,她揽着五公主落坐窗边,穆岁安则坐于二人对面。
“孩子,这京城即将变天了,本宫今日请你来此,只是想要提醒你……”
话语稍顿,宸贵妃忽而抬手,将半颗荔枝果肉喂至穆岁安的嘴边。
“……”穆岁安本能地张口咬住,轻轻咀嚼两下,便咽入了腹中。
鲜美多汁,好吃的不得了!她还是第一次吃到新鲜的荔枝呢!
此时,五公主正懒洋洋地坐于宸贵妃的身边,用着清凉甘甜的酪樱桃。
于是,她有样学样,拿起一旁干净的金勺,轻舀一勺喂至穆岁安的嘴边。
“……”穆岁安只得再次张口,接受这位小公主的殷勤投喂。
还行……前两日天气炎热,郡王爷刚给她备上一碗蔗浆浇樱桃。
见此一幕,宸贵妃垂眸轻笑,随后继续方才的话题——
“无论宫中局势如何变化,你只需静观其变,切勿卷入其中……自然包括你的父亲。”
“即便秦王身体好转,与晋王斗得你死我活,你们也只当视而不见。”
宸贵妃虽面带笑容,但言辞中却不失严肃认真,甚至暗含告诫之意。
“我知道……”穆岁安点头应道,“飞云寨绝不会参与皇子之争。”
如今的飞云寨兵强马壮,已是镇守东境的中坚力量,自会成为皇权斗争中的香饽饽。
宸贵妃微微颔首,问道:“倘若有朝一日,乔棠为助秦王,选择与晋王兵戎相见呢?”
“她一个姑娘,如何与晋王斗?”穆岁安不答反问。
“乔孺人……”宸贵妃轻抚寇丹,莞尔一笑,“毕竟是乔军师的……义女。”
有些话语,只需点到即止。
“贵妃娘娘或许不知……”穆岁安微微一笑,“飞云寨是阿爹做主,乔叔说话亦有份量。”
“然而,他们二人都听我的!”她轻扬下巴,眼中满是傲气,“整个飞云寨我说了算!”
若是以后棠棠糊涂了,那么世间将只会存在秦王府的乔孺人。
只可惜,宸贵妃终究是多虑了。
棠棠的品性,无人比她更了解,男人永远比不上并肩作战的家人……
见惯了这丫头乖顺可爱的一面,直至此刻,宸贵妃才真正见识到,悍匪之首的霸气。
“好!本宫喜欢与聪明人说话!”
宸贵妃的语气中满是欣赏,甚至隐约夹杂着一丝丝羡慕之意。
“彼此彼此!”穆岁安煞有其事地抱拳行礼,“谁有本事坐上龙椅,穆家军必会忠君!”
她倾身靠近,压低声音道:“其实我更希望是晋王爷……荣登大宝。”
闻听此言,宸贵妃与她相视一笑。
两位睿智的女子,无需赘言,便心领神会地洞察了彼此的心思。
宸贵妃的母族——昭平侯府,其父乃当世鸿儒,门第清贵,但族中却甚少有人入仕。
或许正因如此,皇帝才会对宸贵妃宠爱有加,毕竟无须担忧外戚专权。
即便晋王与卫国公府联姻,然卫家镇守北境,绝无可能再染指东境兵权。
反观秦王——因其身体之故,甚至未曾在国子监接受储君之教。
他若登基,朝政必为野心勃勃的郑国公府一族所掌控,届时穆家军恐将处境堪忧。
故而,无论是为飞云寨思虑,还是惠及天下,穆岁安都希望晋王登基……
“姐姐,表哥对你好不好呀?”
一旁的五公主,冷不丁发出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问题。
“嗯……这个嘛……”穆岁安佯装思索了一会儿,而后笑吟吟地回道,“还算是挺好的!”
“依本宫看,岂止是挺好!”宸贵妃打趣道,“单凭这一心一意,世间又有多少男子可做到?”
整个京中的世家男子,后院仅有一位女子者,恐怕再难寻到第二个。
“哦……”五公主右手托腮,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语气中似蕴含着一丝惋惜之情。
如此一来,皇兄岂非没有机会了?
十日之前,她前往晋王府,无意间在皇兄的书房内发现两幅画像——
一袭红裙的女子,手持长剑,立于桃花树下,身姿婉若游龙,眉眼如画更胜桃花。
身着淡青色男装的少女,衣裳上血迹斑斑,伤痕累累,身披赤色锦袍,双眸微阖。
这两幅画像上的人儿皆是姐姐……
皇兄的丹青技艺实属平平,能将姐姐描绘得如此栩栩如生,不知私下里画了多少幅呢!
皇兄喜欢姐姐,只可惜,姐姐已经是表哥的妻子了……
午时将至,在锦华宫逗留了近一炷香的时间,穆岁安才步履轻盈地离去。
刚行几步,一位宫女垂首上前,恭敬地说道:“郡王妃,临安郡王正在桐华台等候您。”
“好……”穆岁安仅瞥一眼,便认出这是寿安宫的婢女。
后宫乃禁地,外男自是不得擅入。
至于桐华台,原本是宫中看戏与观景之地,因毗邻寿安宫,后逐渐成为僻静的花园。
依稀记得,当初郡王爷与韩令仪正是在那里私会,恰好被她逮个正着。
待行至那处熟悉的假山,穆岁安忽而忆起晋王——遇到小蛇时那副如临大敌的傻样。
她轻笑一声,提着裙摆往前走,刚穿过假山,一眼便望见熟悉的凉亭。
然而,她脚步一顿,又倏地退回假山后面隐匿起来,继而探头望去——
只见身着青色锦袍的蔺聿珩,正面无表情地负手而立,他的对面则是一位蓝衣女子。
恰巧此时,蓝衣女子身形一晃,竟直挺挺地朝着他的怀中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