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爷……蔺聿珩……你是不是又在使什么苦肉计啊?”
许久之后,穆岁安觉得自己的右半边身子微微发麻,忍不住嘀咕一句。
“嗯……”蔺聿珩低低的嗓音,从她颈间传来,“不知夫人可还会心疼?”
那温热的呼吸,轻轻洒在穆岁安的肌肤上,激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令她身子一颤。
“我都说了……不想再和你过了……”
她拽着蔺聿珩的头发,将其从自己身上扯开,口中依旧说着狠心之语。
“你每次都是这样,可一旦遇到韩令仪的事,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一点意思都没有!”
二人十余年的感情,有很多事情已形成了习惯,只是本能反应罢了。
闻言,蔺聿珩轻叹一声,试探着往妻子身边坐得更近了一些。
“夫人,若是你杀了韩令仪,此事一旦被皇帝知道,日后必将是问罪岳父的由头。”
“如今战时,自然无事……可我们这位皇帝向来没有容人之量……”
言尽于此,蔺聿珩知道,以妻子的聪慧睿智,定然不难理解话中的深意。
韩令仪可以命丧于水寇之手,亦可意外身亡,但绝不能被穆岁安所杀。
“夫人,我已命人彻查广平侯府的诸多罪行,你暂且忍耐,待到东境战事结束再说,可好?”
蔺聿珩未曾隐瞒,将军中细作与韩文湛之事,言简意赅地讲述一遍。
“此外,皇帝已降下圣旨,年后正月我便离京,赴青州上任。”他紧接着告知此事。
“你说什么?去青州?”穆岁安仿佛没有听清,当即高声追问道。
蔺聿珩前面的一大堆话,并未引起她的注意,毕竟她早已知晓。
然而,年后赴青州上任……这对穆岁安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惊喜。
青州毗邻郓州,她策马疾驰,一日之内便可往返于两地,且阿爹在青州还有大宅子。
如此一来,她与回家无甚区别……
“嗯,年后正月便去上任。”蔺聿珩微微颔首,再次重复一遍。
“夫人,唯有一点,以今日母亲的反常来看,她很有可能会前往青州,暂住些时日。”
知母莫若子……蔺聿珩根本无需向昭阳长公主求证,便知母亲想法。
于母亲而言,青州是心底的痛楚。
遥想当年,父亲离京之后,母亲竟诊出孕脉,欣喜之余,他与母亲日日祈盼父亲归来。
然而,最终等来的却是……父亲落水身亡的惊天噩耗,还有一具看不清面容的尸身。
但其身形与身上的玉佩,甚至是同样的疤痕,令他们不得不接受。
“不过夫人不必担心……青州与京城大相径庭,母亲绝不会恣意妄为。”
蔺聿珩思绪回笼之后,赶忙安抚。
常言道,天高皇帝远,尤其是距离京城千里之遥的边境之地。
飞云寨近在咫尺,母亲即便对妻子心怀不满,也会顾及那数万将士。
“那是自然!”穆岁安道,“青州也算是飞云寨的地盘,阿爹时常与刺史老爷喝酒呢!”
只要远离京城,她与棠棠,那无疑就是猛虎归山、蛟龙入海!
瞧见妻子脸上绽放的笑容,蔺聿珩鼓起勇气,再次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夫人,与我一同回家,好不好?”
“我一个人孤枕难眠,已整整两夜没有安寝……府中一点人气都没有,花儿都凋零了。”
“你若不想执掌中馈,那让管家偶尔来禀报即可,你只需安心养伤。”
蔺聿珩循循善诱,犹如一个蓄谋已久的猎人,竭尽全力引诱猎物入笼。
“不好,我要在这里养伤。”穆岁安不为所动,坚持己见。
见到蔺聿珩瞬间落寞的眼神,她悄然移开目光,道出自己的心思——
“郡王爷,这几天我好好想过,我确实是不够喜欢你……”
“确切地说,我对你的喜欢,并不是女子对男子的感情,只是因为你是我的夫君。若是换作其他男子,我也会一样的对待。”
“所以在你遇到危险时,我会首先权衡利弊,不会不顾一切地去救人。”
说到这里,穆岁安抬起头来,直直凝视着蔺聿珩的眼眸。
“郡王爷,现在我不想与你好,万一哪天你又因韩令仪出尔反尔,我也不至于太难受。”
“待到广平侯府的事情结束,你若是还喜欢我,我也会好好喜欢你,把你当成例外。”
说完,穆岁安站起身来,随意整理一下衣裙,便迈步往前院走去。
“好……一言为定!”
蔺聿珩迅速追上去,自身后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满怀激动地回应道。
只要妻子开了窍,有心接纳他,无论多久他都等得起!
“不要动手动脚……”穆岁安故作矜持地嘟囔着,“你赶紧去陪秦王,我去厨房看看。”
“刺客之事……”蔺聿珩这才想起如此重要的一件事情。
“哦……我忘了留下活口!”穆岁安边走边说,“买凶刺杀,与我有仇的无外乎那两人!”
以韩令仪如今的地位,完全可以动用死士,不至于寻身手平平的刺客!
那就只剩下王静姝了!说不定还有郑国公夫人在背后指使呢……
直至夕阳西下,落日余晖倾洒于乔府那满是人间烟火气的小院中。
穆岁安与乔棠来到前院时,却发现了令人惊悚至极的一幕——
只见白衣飘飘的秦王,正蹲在一块小菜地里,手中握着小锄头,聚精会神地刨着地!
他那原本苍白的脸色,或许因为劳累与暑热,此刻微微泛红,额头上甚至沁出汗珠。
还有那洁白无瑕的衣摆,亦沾染上许多泥土,已然变了颜色。
恰在此时,立于菜地旁……仿若监工的蔺聿珩,察觉到穆岁安的到来,赶忙迎上前。
“夫人……”
“郡王爷……秦王这是做什么呢?你咋不看着一点啊!”穆岁安难以置信地打断其言。
这可是病怏怏的中宫嫡子啊!万一在她们家累伤了、晕倒了……
她实在是不敢想象那后果,反正她与棠棠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劝不了……”蔺聿珩摇摇头,神色复杂道,“秦王仿佛寻到了乐趣,忙得不亦乐乎!”
听到这话,穆岁安与乔棠缓缓走到菜地旁,齐齐蹲下身子,瞅着辛勤除草的秦王。
只见乔棠刚栽种的嫩绿菜苗,此刻已不复存在,整块菜地寸草不生。
“秦王殿下……”
“啊——”
穆岁安刚一开口,竟将全神贯注劳作的秦王吓了一跳,当即跌坐地上。
“哎呦!我的老天爷啊!”两位姑娘被吓个半死,不约而同地失声惊呼。
她们正欲将秦王搀扶起,蔺聿珩已率先行动,直接将秦王给提溜起来。
“本王……我没事的……”秦王的面色瞬间涨红,“我只是闲来无事,所以来这里看看……”
他一边结结巴巴地解释,一边用沾染泥土的手整理着锦袍。
“表嫂、乔姑娘……你们看看……我做的对不对?”他指着菜地,满脸通红地问了一句。
闻听此言,穆岁安与乔棠的脸上齐齐浮现出一抹尴尬的笑容。
“对!很对!非常对!您简直是刨地除草的行家里手!”
二人异口同声地给予赞赏,尤其是笑容满面的乔棠,几近将牙齿咬碎。
这些可怜的小菜苗,可是她好不容易从穆府移栽而来的啊!
她只不过是偷懒了些,将菜苗随意栽在地里,看起来像杂草罢了!
“呵呵呵……”穆岁安笑了笑,指着满桌的家常小菜,“我们吃饭吧?”
莫说秦王只是刨了菜地,他就是将这宅子给夷为平地……
她们也万万不敢说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