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渐变得昏暗,天地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华丽的昭阳长公主府却是灯火通明。
穆岁安刚踏入府门,一位侍女垂首走上前,恭敬道:“夫人,长公主请您与公子同去用膳。”
听到这话,穆岁安眉头一皱,满脸都是不情愿之色。
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嘟囔着抱怨道:“郡王爷,我累了,现在只想赶紧回去歇息......”
说着,她转头看向蔺聿珩,二人眼神交汇间,其中深意无需多言。
若是她未猜错,韩姑娘想必也会陪着长公主与郡王一同用膳。
什么朋友不朋友的……这话听起来有点假……反正韩姑娘是长公主最为满意的儿媳。
再加上那用膳规矩,她可没兴趣去凑这热闹,简直是自讨没趣。
蔺聿珩靠近穆岁安耳畔,刻意压低声音道:“安安,母亲应是想询问寺院后山之事。你只说自己被关起来,一概不知即可。”
“……”穆岁安转身往长公主的院落大步走去,“去就去!谁怕谁啊!”
蔺聿珩见她那豪迈的走姿,无奈地摇摇头,只能加快步伐跟上去,与她保持半步距离。
走着走着,穆岁安突然停下,转头提醒:“郡王爷,我叫岁岁,你能不能不要再唤我安安了!”
“知道了……安安……”蔺聿珩从她身侧缓步走过,点头应允一句。
穆岁安:“……”
什么人呐!真想揍他一顿,再把他的嘴巴给缝起来!
待行至正院时,果不其然,韩令仪端坐在此,她头上围着裹帘,愈发显得楚楚可怜。
“见过长公主。”穆岁安低着头,敷衍地行个礼。
“坐吧。”昭阳长公主并未计较,反而面露微笑,“穆岁安,那夜禅房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听闻沈易舟死在榻上,但事实真相却无人得知。
“母亲,事情已了,何必再追问这些肮脏之事?”蔺聿珩无奈劝道。
穆岁安觉得长公主头脑有病,她被人掳走,长公主未问一句,反而只关心畜牲死因。
“长公主,当时我刚被贼寇带到寺院后山,寻思着既已找到老巢,便顺利脱身了呗。”
穆岁安耸了耸肩,双手一摊,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
“……”蔺聿珩微微一怔,这姑娘怎么不按方才说辞回话?
“你是说……”昭阳长公主眯起眼睛看向穆岁安,“你是故意落入敌手,并非被强掳?”
“那是自然!”穆岁安点头,满脸得意之色,“那帮孙子岂能抓到我?也不看看我是谁!”
“我只是将计就计,去瞅瞅能否找到失踪女子的下落罢了!”
说完,她端起侍女奉上的花茶,悠然自得地饮下一口。
好像是兰花味,不太好喝……只因她不喜欢兰花。
就在这时,一旁的韩令仪,突然哽咽道:“如此说来……当时郡王妃分明能救我,却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我被土匪掳走?”
“答对了!真聪明!”穆岁安笑得人畜无害,同时给她竖起大拇指。
韩令仪难以置信:“……”
昭阳长公主眉头紧蹙:“……”
蔺聿珩无奈垂眸:“……”
这姑娘……竟连装都不愿装一下!
“为何?”韩令仪紧捂着胸口,泪水簌簌而落,痛心地质问,“你怎会这般铁石心肠?”
“我和你又不熟……”穆岁安一脸坦荡地回答,“为何要去救你?”
“那些人武功不错,我与棠棠两个人好脱身,若是带上你这累赘,难免会受些小伤!”
“无亲无故的,我们凭什么要为你受累流血?真是搞笑,问都不该问!”
小嘴叭叭之际,穆岁安向韩令仪投去一个嫌弃的眼神。
“穆岁安!”昭阳长公主的语气中蕴含着明显的不悦,“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令仪惨遭土匪掳掠,若真出事你心何安!”
因桃花宴上的舞剑,她好不容易对这小土匪稍有改观。
然而,土匪终究是土匪,骨子里的那股匪性,实在是难以驯服……
穆岁安微微一笑,“长公主,你们既说我是土匪,那土匪又怎会救人?我只会杀人!”
她右手托腮,故作叹息:“就算韩姑娘出事,我这颗心呀……照样安!自己没本事,出门就多带些护卫,又不是小孩子了!”
她救人的原则,不论好与坏,只看对方顺不顺眼。
“长公主……”韩令仪双手掩面,哭得说不出话来,身子亦微微发颤。
“穆岁安,向令仪致歉!”昭阳长公主厉声呵斥。
“我不!”穆岁安站起身,理直气壮地拒绝,“哪条律法规定,不拼命救人就有罪啊?”
“好歹是侯府嫡女,动不动就哭成这副样子,也不嫌丢人!几滴眼泪能解决问题吗?”
她斜睨韩令仪一眼,眸中的浓浓鄙夷之意几难遮掩。
说不过就哭,这种人最讨厌了!
蔺聿珩见母亲又欲发怒,只得轻轻扯一下穆岁安的衣袖,低声道:“你且少说两句……”
“干嘛!”穆岁安抽回衣袖,不耐烦地嘀咕,“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福气都要哭没了!”
“韩姑娘出门就带十来个护卫,对付先前那一波贼寇还凑合……”
“是我不对!”韩令仪急忙打断穆岁安的话,“此事已经结束……着实不应再过多计较!”
她拭干泪水,看向昭阳长公主,轻声道:“长公主,便让此事过去吧,我不怪郡王妃……”
“别往自个脸上贴金!”穆岁安认真提醒一下,“我又没做错,何须你说什么不怪罪!”
“……”韩令仪强忍着怒意,“是令仪言辞有失,望郡王妃莫要放在心上。”
此事绝不可深究!即便那些江湖贼寇已被灭口,但谨慎些总是无错。
“行了!”昭阳长公主蹙眉道,“令仪性子柔,穆岁安,你勿咄咄逼人!”
“一同用膳吧。”说着,她牵起韩令仪的手走向膳桌,二人缓缓落座。
“母亲……”蔺聿珩开口,“穆岁安已用过晚膳,且让她回去休息吧,近日她也受惊了。”
穆岁安赶忙上前一步,下意识地行个抱拳礼,道:“你们慢慢用膳,草民先行告辞!”
话音未落,她倏地转身,犹如一阵疾风般掠了出去。
“给我……”蔺聿珩刚一开口,已不见自己妻子的身影。
“留门”这两个字,他只能尴尬且无奈地咽了下去。
“宴安,坐下用膳。”昭阳长公主见儿子凝望门外,遂出言提醒。
“是……”蔺聿珩在旁落座,忽而提及一事,“母亲,令仪以侍疾之名在此已住三日,应差人送她回府,否则终究于礼不合。”
那晚,令仪深夜未归,且额上有明显伤势,若彼时贸然回府,女子的名节恐会受损。
故而,母亲以头疾发作,需令仪在侧侍奉为由,暂且留她数日。
“聿哥哥所言极是……”韩令仪垂眸羞涩道,“此番遇险,聿哥哥为救令仪而不顾郡王妃……”
“并非如此!”蔺聿珩打断,“我以为你们被关在一起,穆岁安是我妻,我岂会坐视不管。”
韩令仪面色一僵:“……”
见此情形,昭阳长公主轻轻握住韩令仪的手,看向蔺聿珩,将自己的决定坦然相告——
“宴安,令仪已满十八岁,本宫挑个良辰吉日,你迎娶她为平妻……”
“母亲,我伤势渐愈,想与穆岁安补办一场婚仪。”
母子所言之事大相径庭,但二人的声音几近同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