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剑兆
昆仑山北，大荒山巅终年被云雾锁闭，唯有每甲子逢“天剑日”，云开雾散，露出平整如砥的玄武岩台。此台传为盘古开天辟地时，太初剑意所凝，能映天地间至强剑修之心魔。距邓隐之乱已三十载，昆仑界内元气渐复，妙一真人广发英雄帖，邀天下剑修共赴“四圣斗剑会”，以定玄门正宗气数。
天剑日。大荒山巅的云雾正如浪涛般向两侧退去，露出中央千丈见方的玄武台。台面刻着先天八卦图，每道纹路都泛着幽蓝光泽，似有剑意在其中流转。
“夫君，你看那八卦方位，竟暗合二十八宿星图。”王嘉馨身着月白襦裙，腰间悬着雌寒光剑，发间九龙剑穗随步轻摇。她美目微凝，指着玄武台边缘道，“当年长眉真人布下的‘周天星斗剑煞阵’，怕是要在此重现了。”
“嘉馨仙子好眼力。”左侧传来温润笑声，黄龙真人抚须而至，道袍上绣着的云纹若隐若现，“此阵需四派掌门以本命法宝镇之，方能引动天地剑意。今日妙一真人邀来峨眉、武当、昆仑、崆峒四派，怕是要借斗剑之机，重塑玄门秩序。”
赤精子紧随其后，手中太极图轻轻展开，化作一片金霞笼罩众人：“邓隐虽灭，红花魔女余孽未清，西方却又蠢蠢欲动。妙一此举，名为斗剑，实为聚玄门之力，共抗外道。”
话音未落，天际忽然传来清越剑鸣。但见四道流光自东南西北四方飞来——峨眉妙一真人持金光烈火剑，武当紫阳真人御青索剑，昆仑玄机真人捧乾坤剑，崆峒五毒真人祭碧磷剑，四人踏剑而立，如四大天柱般镇住玄武台四角。
蔡佳轩目光微凝，忽觉竹杖传来细微震颤。他轻抚杖身，只见当年炼化的竹节处，竟隐隐透出青色剑芒——此杖自北地降熊罴、镇妖邪，早已吸纳天地灵气，此刻感应到上古剑意，竟生出剑灵雏形。
“快看！”王嘉馨轻呼一声，指向玄武台中央。
但见妙一真人挥剑斩出，金光烈火剑化作百丈青虹，在八卦图中心划出一道裂痕。裂痕中，竟缓缓升起一座古朴石台，台上插着四柄断剑：断刃上锈迹斑斑，却有强大的剑意流转，正是长眉真人当年炼化的“天、地、人、神”四圣剑。
“此乃长眉师祖晚年所铸四圣剑，当年为斩修罗王，剑身尽碎，唯留剑意封存于昆仑地脉。”妙一真人声音如洪钟，震荡天地，“今日借四派本命法宝为引，重铸四圣剑！若能得剑认主，便为玄门共主，统御群剑！”
话音未落，四方掌门同时掐诀。紫阳真人青索剑化作万千绿丝，缠住“地剑”断刃；玄机真人乾坤剑迸发金光，笼罩“天剑”碎片；五毒真人碧磷剑毒雾翻涌，裹住“神剑”残片；妙一真人金光烈火剑则化作青色巨手，托住“人剑”断刃。
蔡佳轩忽觉眼前一花，竟见玄武台八卦图中浮现出星斗虚影。东方七宿如苍龙摆尾，西方七宿似白虎啸天，南方朱雀、北方玄武，尽皆活灵活现。四派掌门的法宝与四圣剑残片共鸣，竟引动了周天星斗之力。
“不好！”黄龙真人突然变色，“四圣剑乃先天杀器，需以纯阳之体方可炼化。五毒真人修炼阴邪功法，若让他得手‘神剑’，必成大患！”
果然，五毒真人那边毒雾越聚越浓，“神剑”残片竟被染成青黑色。断剑周围，隐隐浮现出修罗虚影，张开巨口欲吞星辰。崆峒派弟子见状，纷纷欢呼，却不知这是修罗剑意侵蚀法宝的征兆。
王嘉馨指尖轻抚寒光剑柄，低声道：“那毒雾中竟有尸解仙气息，怕是红花魔女余孽暗中相助。”她转头看向蔡佳轩，美目流转，“你瞧妙一真人，金光烈火剑虽稳，但青索剑与乾坤剑已有迟滞，怕是难以压制‘地剑’与‘天剑’的剑灵。”
蔡佳轩点头，竹杖在掌心转出一道剑花：“四圣剑对应天地人神，‘人剑’为中枢，妙一真人若能先炼化‘人剑’，便可借‘人’之灵智，统御其他三剑。只是……”他目光落在玄武台中央，只见“人剑”断刃上突然泛起金光，竟化作一道人形虚影——正是长眉真人遗蜕！
“长眉师祖！”妙一真人惊呼，金光烈火剑光芒大盛。
长眉遗蜕抬手虚握，“人剑”残片竟自动飞向他掌心。断刃触碰到遗蜕指尖的瞬间，玄武台八卦图突然爆发出万丈光芒，二十八宿星图尽数显化，每颗星辰都化作一柄小剑，悬浮在空中。
蔡佳轩只觉一股沛莫能御的剑意扑面而来，忍不住后退半步。他怀中的《无名道典》微微发烫，脑海中忽然闪过前世画面：道童子持青竹杖，与女娲娘娘坐下仙女共赏星空……
“夫君，稳住心神！”王嘉馨及时按住他肩膀，寒光剑出鞘三寸，清冽剑气驱散他心头杂念，“此乃长眉真人斩三尸所留剑意，非大罗金仙不可直视。”
赤精子见状，太极图金霞展开，将两人笼罩其中：“当年长眉师祖化去自身因果，方能留下这道遗蜕。今日四圣剑重现，怕是天道注定，要选一位‘剑主’来镇杀劫数。”
就在此时，五毒真人那边突然传来爆响。“神剑”残片被毒雾侵蚀，竟化作一道黑红色流光，直奔长眉遗蜕而去。妙一真人紫郢剑急忙阻拦，却被黑红色流光击得倒飞出去，嘴角溢出鲜血。
“哈哈！长眉老鬼，你的剑意也不过如此！”五毒真人状若癫狂，碧磷剑化作毒龙，缠住“神剑”残片，“待本座炼化此剑，便要血洗昆仑，让玄门弟子尽为我修罗眷属！”
崆峒派弟子纷纷抛出毒幡、骨笛，台下周天星斗剑煞阵竟被毒雾染黑一角。朱雀七宿中的井木犴星剑坠落，化作一团火焰砸向观剑台。
“休要放肆！”王嘉馨寒光剑全出，剑光如银河倒卷，竟将坠落的星剑重新托上天空。她身姿轻盈，如姑射仙子临世，每一剑都点在星剑节点上，竟以凡人之躯，强行修补周天剑阵。
蔡佳轩见状，竹杖脱手飞出，化作万道青芒笼罩“神剑”残片。竹杖虽为凡竹炼化，却暗含太初剑意，黑红色流光触之即散。五毒真人惊怒交加，正要反击，却见玄武台中央的长眉遗蜕突然睁开双目——
“四圣归位，天地同光。”
遗蜕开口，声音如黄钟大吕，震得四派法宝齐鸣。“天剑”“地剑”“人剑”“神剑”残片突然冲天而起，在空中交织成一道光轮。光轮转动间，断刃竟开始自行愈合，锈迹脱落，露出剑身本源：
天剑如青冥，地剑似厚土，人剑若明镜，神剑类雷霆。
妙一真人、紫阳真人、玄机真人趁机召回本命法宝，与四圣剑共鸣。唯有五毒真人的碧磷剑被光轮震碎，他本人被反噬重伤，口吐黑血倒飞出去。
蔡佳轩望着四圣剑合璧，忽觉竹杖传来急切之意。他心神一动，竹杖竟化作一道青光，飞向光轮中央。长眉遗蜕抬手一招，竹杖与四圣剑同时发出清鸣，竟隐隐有融为一体之势……大荒山巅突然降下漫天剑雨…
………
漫天剑雨落下时，李英琼持紫郢剑越众而出。她一身杏黄衣衫猎猎作响，剑眉星目间尽是峨眉弟子的英气，紫郢剑在她手中化作百丈青虹，竟隐隐有与四圣剑分庭抗礼之势。
“蔡道友，汝今有‘竹杖仙’之名，今日可敢与我印证剑道？”英琼脆喝一声，紫郢剑挽出九朵剑花，每朵剑花中都藏着一颗星辰虚影——正是峨眉“天罡北斗剑诀”。
蔡佳轩见状一笑，屈指一弹，竹杖从光轮中飞回掌心：“小友剑意精纯，却多了几分锋芒。须知‘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话音未落，竹杖轻点地面，竟在玄武台上画出一道太极图。英琼的剑花触及太极图边缘，顿时如泥牛入海，消失无踪。
王嘉馨站在观剑台边缘，寒光剑轻轻震颤。她望着蔡佳轩与英琼比剑，忽觉眼前画面与千年梦境重叠：云雾缭绕的兜率宫中，道童持杖与仙童论道，仙童鬓间的玉簪，竟与自己此刻佩戴的九龙剑穗别无二致……
“嘉馨仙子，还记得这柄青竹杖吗？”黄龙真人不知何时走到她身侧，目光中带着洞悉，“当年老子圣人西出函谷，以青竹杖点化长眉真人，留下‘万剑归宗’的机缘。你眼前这竹杖，正是当年那截竹枝所化。”
王嘉馨指尖一颤，寒光剑突然发出清越剑鸣。她终于明白为何蔡佳轩的竹杖能随意炼化凡物——此杖本就是法器的一缕分魂，历经无数劫数，如今感应到长眉遗蜕，才显露本源。
此时，玄武台上的比斗已进入白热化。英琼见“天罡北斗剑诀”被破，玉手一扬，放出三枚透骨钉：“蔡道友小心，此乃白骨洞白骨神君炼就的‘透骨追魂钉’，专破玄门罡气！”
蔡佳轩不闪不避，竹杖凌空画圆，竟将三枚钉收入太极图中。钉上的白骨煞气触到竹杖青光，立刻化作齑粉。他朗声道：“小友可知，剑术之道，不在法宝凶厉，而在存心仁厚。你看这竹杖，本是寻常草木，却能化煞为慈，何也？”
英琼面色微赧，正要收剑，却见四圣剑光轮突然爆发出刺眼光芒。长眉遗蜕抬手一招，四圣剑化作四道流光，分别飞向妙一真人、紫阳真人、玄机真人，以及——蔡佳轩！
“不可！”妙一真人惊呼，“四圣剑需玄门正宗弟子方可驾驭，蔡道友乃散修，若强行认主，必遭剑意反噬！”
王嘉馨却突然向前迈进一步，一对寒光剑产生共鸣，化作一道虹桥连接蔡佳轩与光轮：“我与他心意相通，可共抗剑意！”她美目微闭，口中轻诵《度人经》，周身浮现出女娲宫特有的五彩光晕。
蔡佳轩只觉一股温润之力涌入丹田，竹杖自动与“人剑”融合，化作一柄青竹剑的虚影而后归于竹杖。他持竹杖在手，竟看清了四圣剑的本源：
天剑含太清之气，地剑藏太玄之精，人剑蕴太素之灵，神剑孕太极之芒。而他手中的竹杖，正是贯通四剑的“混沌之桥”。
“原来如此……”赤精子抚掌叹道，“长眉师祖遗蜕此举，竟是要借蔡小友之身，重铸‘万剑朝宗’之境！当年老子圣人化胡之时，曾留下‘青竹一根，可镇万劫’的预言，今日果然应验。”
黄龙真人点头，袖中飞出一枚玉符，悬浮在蔡佳轩头顶：“此乃昆仑‘太虚引灵符’，可助小友疏导剑意。切记，四圣剑非杀伐之器，乃护道之兵。”
蔡佳轩闻言闭目，青竹杖在掌心化作万千竹影，每片竹叶都映出在场剑修的本心：英琼的紫郢剑透着少年侠气，玄机真人的乾坤剑藏着世家执念，五毒真人的碧磷剑浸满怨毒……他心中微动，竹影竟化作无数青莲，轻轻落在众人法宝之上。
“这是……太初剑意？”妙一真人惊呼，只见自己的紫郢剑上的戾气被青莲洗净，剑身愈发通透，“当年长眉师祖苦寻的‘以剑证道’之法，竟被蔡道友悟透了！”
王嘉馨睁开双眼，眼中五彩光晕未散，她轻声道：“所谓‘万剑朝宗’，不在剑多，而在剑一。一者，道也。夫君以竹杖为引，化四圣剑为‘道剑’，正是老子圣人‘大道至简’的真意。”
此时，玄武台四周的周天星斗剑煞阵突然全部亮起，二十八宿星剑齐齐飞向蔡佳轩，围绕他旋转成剑轮。蔡佳轩抬手轻挥，剑轮化作一道青光，扫过被毒雾污染的朱雀七宿——但见星火重明，毒雾尽散，观剑台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
五毒真人勉强撑起身子，怨毒道：“就算你得了四圣剑，也不过是个寒门修士，凭什么统御玄门？”
“玄门正统，岂在出身？”蔡佳轩声音清朗，青竹剑指向苍穹，“当年长眉真人出身寒门，一样能开峨眉派；今日我以竹杖证道，亦能让玄门弟子明白——剑心通明者，方可为尊！”
此言一出，昆仑派年轻弟子中竟有人鼓起掌来。玄机真人面色复杂，最终长叹一声，向蔡佳轩拱手：“蔡先生所言极是。我昆仑派向来以出身论英雄，却忘了‘道无贵贱’的本心。今日受教了。”
妙一真人见状，趁机朗声道：“既然四圣剑认蔡先生为主，我等便尊蔡先生为玄门共主，即日起……”
“且慢！”
天际突然传来宏钟大吕般的声音，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朵金色莲花自西而来，莲花上站着一位宝相庄严的僧人——正是佛教东来的达摩祖师！
达摩祖师双手合十，道：“贫僧自西方来，见东土有剑气冲霄，特来印证大道。蔡檀越以剑证道，可识得‘空’‘色’之辩？”
蔡佳轩察觉来人并无恶意，便收剑还杖，笑道：“大师既知‘色即是空’，可知‘剑即是道’？贫道这竹杖，看似凡物，实则包含太初一气。正如大师手中锡杖，亦非离红尘而证道。”
达摩点头：“善哉！东土玄门有此等人物，贫僧不虚此行。”说罢，他化作金光西去，只留下一串梵音在昆仑山间回荡。
王嘉馨望着达摩离去的方向，轻声道：“当年老子化胡，西方教转为佛教，今日达摩东来，怕是天道注定，佛道要在东土共演妙法。”
蔡佳轩握住她的手，竹杖轻轻点地，玄武台上的四圣剑缓缓沉入地脉：“无论佛道，皆为渡人。今日我等虽得剑主之名，却不能忘了‘以剑护苍生’的本心。”
妙一真人走上前来，郑重道：“蔡先生高义，我峨眉愿奉先生为‘万剑之宗’，共抗外道。”武当、崆峒等派见状，也纷纷表态归附。唯有昆仑派仍有部分长老面露不忿，却也不敢再出言反对。
黄龙真人望着渐暗的天色，忽然笑道：“三十年后，东土将有大劫。蔡小友今日种下的‘道种’，届时必能长成参天大树。”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蔡佳轩的竹杖，“此杖名为‘太初’，可记得当年老子圣人留下的偈语？”
蔡佳轩心中一动，忽然想起无名老道传法时的叮嘱：“青竹一握，可镇万劫；万剑归宗，唯道永恒。”他转头望向王嘉馨，见她也正含笑看自己，眉心朱砂痣与她鬓间剑穗交相辉映，恍若隔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