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往事如旧梦袭来,沈星辰站在姜野的病床边,恍恍惚惚,等回过神已经泪流满面。
趴在病床上的姜野发出一声低低的沉吟。
沈星辰条件性反射地往后一退,却被姜野抓住了手。
那是缠着绷带的手指,没有什么力气,轻轻一脱就可以挣开。
但不知道为什么,沈星辰却没有办法甩开,只是任他抓着。
“那么……伤心啊……”姜野侧着头,对她露出一个艰难的笑。
他轻轻地动了动胳膊,沈星辰就往他身边靠去,自然而然地蹲在了地上。
脸对着他的脸。
姜野的五官十分英挺,眉目深邃,乍一看像个混血儿。
但鼻子嘴巴凑一起,不知道怎么的,就透出一股正气。
一看就是当警察那种脸。
她看着他,看了又看,努力地想把他和记忆里的鳄鱼联想在一起。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记忆太差的原因,每当想起那个男孩,沈星辰都记不起他的脸。
也可能那时候太害羞太胆小,没怎么认真看过对方的脸的缘故。
见沈星辰还在哭,姜野叹了口气。
“别哭……你哭得我心都碎了。”姜野伸出手,摩挲着她的下巴。
缠着绷带的手指散发出药的味道,奇怪的,沈星辰不觉得难闻,泪眼朦胧里,盯着姜野的眼。
他的瞳色十分漆黑,黑如点墨,里面有她的倒影。
沈星辰轻轻地抓住了他的手指。
感受到手指的颤抖,沈星辰四肢百骸都跟着痛了起来。
那瞬间,她有千万句话想问他。
你是那个保护了我一个夏天的男孩吗?
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谁把你接走了,你过得还好吗?
姜野这个名字,又是谁给你的?
一个孤儿混成了警察,一定很辛苦吧,这些年。
还有。
……你恨过我吗。
“你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嗯?”姜野真诚的目光,揉碎了沈星辰的心脏。
沈星辰忽然觉得对不起他。
那些年她随意许诺,最后却没能实践自己的诺言。
她是背信弃义的那个。
如果现在说出来她就是儿时的小星星,姜野还会和从前那样对她吗?
要怎么和他解释自己没办法带他走的事情?
如果他真是记忆里的鳄鱼,他从前就最讨厌懦弱的人。
他会讨厌自己吗。
那个没有办法带走他,遇到事情只会逃跑的自己?
说出来被讨厌了,以后还能见到他吗?
想到这里,沈星辰害怕了起来。
她望着姜野的脸,心里打鼓一样雷动着,最后对他一个虚弱的笑:“……我没事。别担心。”
想说的话被自己咬碎了,咽了下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沈星辰和自己说。
姜野仍一只手捧着她的脸,端详了半天,面色严肃起来:“你有事。为什么要瞒着我?”
沈星辰没有想到会被他如此轻而易举地戳破。
拉下他的手,看到姜野身上的伤口,沈星辰心底一沉。
耳边又响起夏琳的声音——沈星辰,你不觉得你这人,有点邪门吗?
沈星辰轻轻捏着姜野的手,胸口一阵阵地疼:“我做了个决定。”
“什么?”
“黑桃的事,我不会再插手了。”
……
从姜野的病房出来,刚转身,沈星辰就撞上了一堵温暖的墙——
是陆经年。
他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外,双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眼神中带着几分担忧与不解。
走廊的灯光柔和地洒在他们身上,为这一幕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
陆经年的面容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格外温柔,他低声问道:“星辰,你还好吗?怎么回事?”
沈星辰抬头,目光与他相遇,心中五味杂陈,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仿佛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沈星辰现在也是一身病号服,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她越发的沉默,让陆经年心头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怒气与心疼。
他双手微微用力,将沈星辰从墙上轻轻拉开,面对面地看着她,眉头紧锁:“星辰,你这样沉默不语,是在惩罚自己,还是在逃避我?你知道吗,你这样,我很担心。”
说着,他试图从她的眼中读出些什么,却只看到了深深的迷茫与挣扎。
沈星辰低下头,长发遮住了半边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陆经年探着头,目光穿过半掩的门扉,落在姜野的病房内,一抹复杂的情绪在他眼底闪过。
他缓缓转回头,手指轻轻划过沈星辰的肩头,指向那扇门,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不是因为他,你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星辰,告诉我,他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难道你忘了,我们之间的婚约了吗?”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迫切,渴望从沈星辰那里得到一丝答案。
沈星辰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
“我早说,让你离他远一点!”陆经年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怒与失望。
陆经年太生气了,本来收到通知沈星辰出事的消息,匆匆赶到医院,却不见病房有人。
直到,他看见……
他一把拽过沈星辰,目光如炬地盯着她。
沈星辰被他拽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她抬头,眼中满是惊愕与不解。
陆经年的脸在灯光下显得阴晴不定,他胸脯剧烈起伏着。
他指着姜野的病房,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为了他,你连自己都不顾了!他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
说着,他猛地一甩手,沈星辰被他甩得撞在了墙上,肩膀生疼。
陆经年看她吃痛的样子,眼底浮现出一丝动容,最后还是憋在了心里。
沈星辰缓缓抬起眸子,那双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却藏着无尽的苦涩。
“是他救了我,如果不是他,死的就是我。”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却坚定无比,苦涩的笑容在嘴角绽放。
她轻轻垂下眼帘,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我受伤的时候,你又在哪?自从你接管了公司,就渐渐忽视了我。”沈星辰抬起手,指尖轻轻划过墙上的裂痕。
“我们还是冷静冷静吧。”
她的身影在走廊的灯光下被拉得长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