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鸿远抬手,身边的人立马把文件夹打开递到了林浅的面前。
“我知道你是个很在意自己事业的人,而且思思对你来说也非常重要,所以如果一定要离婚,这两样东西得留在顾家。”
“我来之前就知道,你可能会以思思为筹码要挟我,但是事业?”
顾鸿远笑了,“就你那个小工作室里的三五个员工,都浪费公司开办手续时打印文件的那几沓子纸,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懂环保啊。”
自己一直珍视为止努力奋斗的事业在顾鸿远的眼里,居然价值还比不上几张打印纸?
“所以,你一直都是这样看待我的工作的?”
“别着急犟嘴,去看一看文件的最后一页吧,金额的部分是你工作十年都不可能挣来的收益,当然,你想要的公司股份也会一并转到你的名下。”
顾鸿远墨色的眸子,似笑非笑,“作为一点小小的,精神抚恤金。”
林浅还记得因为自己要回了三个点的公司股份,陆远征打电话过来时语气震惊到以为她抢了银行。
估计那些钱在顾鸿远的眼里,就跟给思思买了根棒棒糖一样。
见林浅迟迟没有动作,顾鸿远语气不解,“你现在的表情,你想说你很难过?”
“我不觉得难过才奇怪吧。”
顾鸿远眯起眼睛,“理由呢?”
“爸,我很清楚当年我能嫁进顾家完全是因为你的支持,我不是三岁的小孩子,我知道在财阀面前说真爱无敌是特别无厘头的一件事。”
“看样子经济学的课你还是有在认真上的,联姻对我们这个阶层来说,是实现资本再生产的重要机制,至于爱情,那只是一点佐料。”
“我知道的爸,顾沉西原本的结婚对象不该是像我这样的女明星,而是权贵的女儿。”
顾鸿远赞许地点头,“既然清楚你们的婚姻浪费了我这么重要的资源,为什么现在还要来跟我说放弃?”
“因为我在这段婚姻中看不见我自己。”
“什么看不见看得见的,年轻人就喜欢搞这些形而上的东西,你现在不是还好好地站在我面前?”
“爸,我只想说林浅这个人被淹没在了这段关系中,结婚的这几年我没有工作,养育思思成了我生活中的唯一,剩下所有的时间,我好像都在等待。”
“等着顾沉西回家,等着他吃饭,等着他什么时候有了时间能看我一眼,我在这种等待中变得越来越害怕。”
“因为我发现,我手中唯一的筹码就是顾沉西对我的爱意。”
“可是就连这些筹码也在一天天的慢慢减少,如果和顾沉西再继续这样的生活,就算不是苏语柔,也会是别的什么人。”
“哈哈哈,有意思。”顾鸿远的表情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要不说演员容易抑郁呢,你这些话有点太多愁善感了吧?”
“爸,我知道这些话在你听起来,就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午睡时才会说的那种白日梦话,但我对顾沉西的心意就是这样的纯粹。”
“所以我才会如此地不能够容忍他的背叛。”
顾鸿远的笑声比刚刚更加响亮。
“所以在你的眼里和人吃个饭喝个酒都叫做背叛?别说沉西是现在的身份,就算他是一个普通男人,你的要求都未免太严苛了一点。”
“严苛吗,我一直都是这样要求我自己的,为什么他不行?为什么在道德审判这件事上丈夫和妻子不能够用同一个标准,这不公平!”
林浅发自内心的一句拷问,可是顾鸿远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
他咂咂嘴巴,“我一直都觉得你这个人活得很通透,你本身的个性非常张扬,但是为了能在顾家获得一个安全的空间,你愿意隐藏起自己的个性来取悦我们每一个人。”
“是的爸,所以这些年我才过得这么辛苦。”
“辛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连串刺耳的笑声让林浅感觉到非常的不适,她捂住耳朵,“可以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你应该先翻翻看自己的账户余额再来跟我讲这种话。”
顾鸿远脸上的神情既不是生气也不是嘲讽,像是一种偶然光临人间的神只在审视终生,高傲中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悲悯。
让林浅觉得自己刚刚讲出的这番话,更像是一个笑话。
“我觉得沉西并不适用跟你一样的感情标准,并非因为他是我的儿子我才有所偏袒,而是因为他手握着你并没有的资源。”
“金钱、权利,你想要的生活,想买下的东西,你在意的女主角的位置,他都可以轻轻松松地取得,然后送给你。”
“但这原本并不是你的,是因为他愿意给,你才能有。”
“你总爱跟我整点心理学的词汇,那我就沿用你的说辞,你不能因为房间里的大象过于庞大就忽略它的存在,对吧?”
看着林浅被一点一点击溃的样子,顾鸿远走到她身边拍了拍肩膀,语重心长。
“你会有这种天真的想法,证明你还年轻,不过人总是要从梦里醒来的。”
“顾家需要的儿媳,是一个稳定貌美的花瓶,当初你能嫁给沉西,是因为我的仁慈,所以你不该用这种方式来回报我。”
林浅盯着餐桌上精美的白瓷盘,觉得自己在顾鸿远的眼里,自己应该就像是这样装菜的器皿,看着好看又干净,什么都有了。
可器皿吃不到自己肚子里的一口菜,它唯一的价值就是被人观赏。
“爸,你想想你的女儿顾清玥,想想她被婚姻折磨出抑郁症的样子,对婚姻来说,及时纠错才要紧,稳定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顾鸿远笑得肆无忌惮,“你可不是顾清玥,她姓顾。”
是啊。
林浅木然的点头,她姓顾,自己只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有了一点好运气罢了。
至于自己能闯出的那番事业,在财阀的眼中,估计连一点水花都算不上。
“浅浅,你以为你们的婚姻对沉西来说是什么?”
林浅摇头,“也许是……只是一种刺激精神追求吧。”
“错了,是挂在他身上一个精美的摆件,他只要在需要的场合把这个摆件亮出来,就会因为有了家庭稳定四个字而对他的人设加分。”
“而一个合格的摆件,不仅是要漂亮,还要乖巧听话耐用,否则的话……”顾鸿远喝了口茶,“我花了这么多钱买下它,意义在哪里?”
林浅清楚,已经没有再继续探讨下去的必要了,在顾鸿远的眼中这不是一场人与人之间的博弈,甚至算不上一场要挟,只是主人对狗的训话。
她冲着门口的服务生,“你好,我今晚还有其他工作,请把刚刚没收的电话还给我。”
服务生站着没动,“不好意思顾太太,在您离开庄园前,手机都不能归还给你。”
顾鸿远笑了,“如果你是想要联系那只躲在我这里的老鼠,劝你还是放弃吧,他现在应该已经被抓进笼子里了。”
手里的最后一张牌也翻了面,今天的场牌局输了个彻底。
林浅紧张,“你会把裴砚舟怎么样?”
“我不会把他怎么样,他是沉西喜欢的玩物,我只会找个机会放了他,不然对沉西来说,要再上哪里去找这些竞争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