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柳絮说了那番话之后,顾相思又好几日都不敢再与聂长庚说话,就连日常在府里碰见她也是躲得远远的。
她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先不说聂长庚可是江湖上闻风丧胆的太平会帮主,还是朝廷常年通缉的头号反贼,她实在想象不到这样的人居然会心悦她?
后来的好几日聂长庚主动个提出要帮顾相思换药,她全都找个借口回绝掉了,只敢让柳絮帮她处理伤口。
柳絮到底是服侍过公主的大宫女,手法轻轻柔柔,拆掉棉纱以后顾相思一点都不觉得疼。
“相思姐,是不是那日我说错话了?最近几日瞧见你和聂帮主似乎连招呼都不打。”
柳絮低着头,细心帮顾相思的手上药。
伤口已经愈合起来了,结了厚厚一层痂,还是得继续擦药直至皮肉完全长好。
听柳絮这么一问,顾相思自己也心乱得很,她摇摇头,“不是因为你,是我自己......”
从前和苟南北四处漂泊,无论跟什么样的男子相处交流她从没怯过场,跟师父一样练就一张厚脸皮。就连去南风馆看男倌也没红过脸,从不害臊过。
可不知为何,现在看到聂长庚就会想起柳絮说他心悦自己,心里就有一种奇怪的感受,说不上是羞涩还是害怕,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这几日我也没怎么见过他了,他都在忙什么?”顾相思试问。
柳絮顿了顿,“相思姐怎么不去自己问聂帮主?阿鼠倒是在府里忙活,我最近也很少见到他了。”
顾相思叹口气,“罢了,我还是不见他了,总觉得现在和他的关系怪怪的。”
起初她和聂长庚只是“威胁”和“被威胁”的关系,他还拿着剑架在自己脖子上要打要杀的。如今狄昭也死了,聂长庚选择留在府里也只是为了太平会而已。
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算什么?
顾相思越想脑袋就越疼。
“不想这些事了,柳絮,你帮我准备下马车,我想找周灵运。”
她挥挥手似要把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给抹去。
——
顾相思约周灵运到钟楼顶上,这里四下无人,也只是想问问关于周瑞的事。
如今正值夏日,钟楼阴凉,倒比挤在人满为患的地上凉爽,还有阵阵微风拂过。
顾相思站在扶手边,夏日的燥热让她的受伤的手被棉纱闷得难受,似乎还起了些痱子,时不时就得挠几下。
周灵运站在她一侧,目光不自觉就朝她还裹着棉纱的手看去,一直都对给顾相思留下这么一道伤疤而耿耿于怀。
他轻了轻嗓子,问:“公主的手,伤势如何?”
顾相思毫不在意道:“早就没事了,再过两天掉痂了就好。”
“是微臣意气用事,让公主受罪了,若有责罚,微臣心甘情愿。”周灵运微微躬身向她作揖。
“诶呀,都说没事,本公主不怪你了。”顾相思看到他这副严肃又死板的样子就烦得慌,“既然咱们都算朋友,以后私下就别用尊称了。”
周灵运先是愣了一会,看到顾相思神色轻松,自己也放下心中那块石头,兀地一笑,“要是我也能学你这么心胸宽广就好了。”
顾相思哼笑两声,随即单刀直入道:“我今日只是想问问你,十几年前令堂还是大理寺少卿,为何后来只做到寺卿,没有再升迁呢?”
说起周瑞,周灵运的脸色微变,“我问过父亲,他说只是说没机会而已。打从我记事起,父亲也只是和我一样做寺正的工作,后来没两年就升为少卿,再后来几乎不到一年时间就又升到寺卿。往后十几年至今,便再没升迁。”
顾相思越听越觉得奇怪,“短短两三年就从七品官升到从四品,说明令堂还是有实力的,只是他就这么甘愿一直坐在寺卿的位置上吗?”
周灵运也不解地摇头,“我也不晓得,但父亲和魏相关系很近......总之我是不会站在魏相那边的,我们理念不合,因此我与父亲也时常争吵......”
其中不为人知的关系都不言而喻,顾相思大概也了解到魏相是如何用强权收买人心,将朝中大权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和周灵运浅聊几句之后,二人分道扬镳,顾相思打算回府里自己好好琢磨。
乘着马车回到公主府,刚一进门,顾相思抬眼便撞上聂长庚的身影。
她莫名一惊,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聂长庚,就踩着小碎步远离他周围几丈的距离。
顾相思一直从边边角角绕道远处,眼见看不到聂长庚的身影才松一口气。
一回头却猛地撞上一堵炙热的“墙”——
“啊!”
顾相思像是做贼心虚地被吓了一跳。
聂长庚不知何时突然从另一边闪到她眼前,还悄无声息地,直直撞上那人的胸膛。
聂长庚一开口便是冰冷无比,“你最近在躲我?”
“没、没有啊......哈哈......”
顾相思尴尬地干笑两声,只要她一看到聂长庚这人耳边就萦绕着柳絮的话,“他心悦你他心悦你他心悦你......”好像魔咒一般。
“你又去找那小白脸了?”聂长庚语气依旧冷漠,却步步逼近顾相思,把她逼到墙角里。
“小白脸......你说周灵运?哦哦,我去找他问些事情嘛。”
话音刚落,聂长庚的脸色唰地就沉下来,那股明显的怨气又开始涌现出来,然后一言不发地堵在顾相思面前。
她实在受不了这种奇怪的关系和感觉了,聂长庚的举动也弄得她云里雾里,让她整日想着这事百爪挠心的。
聂长庚把顾相思堵在墙角,伸出双臂想要把她困在角落,可还没开口,顾相思先发问了——
“听柳絮说你心悦我,这是真的吗?”
聂长庚整个人一僵,阴鸷的脸霎时变得木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