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相国寺内,香客熙攘,香火袅袅,殿内佛像威严庄重。
顾相思在寺里给苟南北供奉了一盏荐亡长明灯,愿他早登极乐。
顾相思却又不觉得这老东西能登上极乐,他这辈子不知“坑蒙拐骗”多少次,或许不下地狱都算好的。
但她估计也不会去极乐,她已经做好随时拉狄昭下地狱的准备,况且在那边也没什么熟人。
大相国寺内人来人往,算是给顾相思和聂长庚交换消息起到一个很隐蔽的作用。
柳絮和聂长庚跟在她身后,就当是哪家大小姐出来祈福一般。但聂长庚不信鬼神,若是世上有鬼神的话,那些恶徒为何没受到惩罚?
柳絮跪在神像面前拜得虔诚,她嘴里念念有词,听不太清,许是为了淳熙公主之事而求。
聂长庚抱起双臂,站在顾相思能听着的位置,低声道:
“苏家应该是找狄昭借的船,又重新把货给装上,继续运来开丰了。”
顾相思握着一炷香高举头顶,拜了又拜,再插在香炉里,双手合十。
“动作这么快?”她道,“看来是要铁了心吃下这块肉了。”
大雄宝殿上,释迦牟尼佛眉目慈善,顾相思盯着佛像,不知慈悲为怀、怜悯众生的佛祖,能不能保佑她大仇得报?
“让太平会的弟兄们都打听打听,换上新漕船之后,他们何时启程。”
聂长庚点点,“好。”
“下一个闸口是哪儿?”
“灵渠陡门。”
顾相思眼珠子转了转,自己喃喃着,“灵渠陡门......”
聂长庚见她沉思的模样,瞬间会意,“你是想在闸口再一次拖住他们?”
“闸口淤泥厚重,而漕船的船底是用铁栗木制成的,过闸时船底必定会和河底的淤泥摩擦。”
顾相思继续道:“我们提前现在闸口淤泥处埋入蒺藜钉,这样船只行过闸口,钉刺就会刺穿底板,让他们寸步难行。”
聂长庚看着她一路把普贤殿、文殊殿、观音殿和地藏殿全都拜了一遍,柳絮也不厌其烦地跟她烧香祈福。
顾相思买了一把的香,五个殿拜过还未烧完,拿走也不是一回事。她转身找了个离自己最近的香炉,干脆全都投进里面,又朝着东南西北四个方面拜了一遍。
聂长庚有些不解,问:“你到底在拜谁?”
顾相思揉了揉被香火熏得火辣的眼睛,懒懒道:
“抬头三尺有神灵,爱是哪个是哪个,要是谁能保佑我顺利大仇得报,我一辈子都给他烧香磕头。”
她却奇怪地瞥聂长庚一眼,见他一路过来几乎都没怎么拜过佛。
“来都来了,你不拜拜?”
聂长庚一脸无畏,淡然走向马车,边说:“求神问卜,不如自己做主。”
——
太平会的消息来得快,聂长庚立马就给顾相思递消息。
夜色正浓,聂长庚又是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潜入顾相思房中。她也早已习惯屋中那些莫名其妙的动静,一听便知道是他来了。
柳絮也识趣地去到院子外盯梢。
屋中烛火被一阵劲风熄灭,顾相思习以为常地躺在榻上,歪着脑袋嘬着茶水,调侃道:
“你若是采花贼,不知道得死多少次。”
聂长庚语气冰冷,“切莫侮辱在下的审美。”
“你!”
顾相思被他呛得,气急败坏从榻上弹起来,赶紧骂回去:“你你你、以为你脸上有个刀疤就很帅了?”
顿时,不知道是哪句刺中聂长庚,他脸色微变,竟沉默下来,没有立刻反驳回去。
但顾相思似乎没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不以为然地笑话他:“哈哈,你这嘴巴也不过如此,这就说不过我了?”
聂长庚轻咳两声。恢复情绪,道:
“刚收到的消息,太平会潜藏在苏家船队的两个兄弟来报,五日后启程,如果船只速度快,且没有其他外力影响的状态下,大概二十日能过灵渠陡门。”
“好,那咱们差不多可以派人前往灵渠陡门那埋蒺藜钉了。”
聂长庚淡淡甩下一个“嗯”便要走。
顾相思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今日怎么了?
难道是自己呛了他一句吗?可他也调侃自己了啊,真是怪事,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
聂长庚刚走,顾相思还未将烛火再次燃起,就听到院外炸起一道高亢的喊声:
“你个死丫头给我让开!刚才我亲眼所见,裴钰儿偷人了!!”
是高雨霏的声音。
院外隐隐约约传来柳絮略显慌张的声音:“高姑娘,公主早就歇下了,莫不是你看花了眼......”
“滚开,给我把那对奸夫淫妇揪出来,敢在狄郎眼底偷汉子——”
院外柳絮和高雨霏拉扯的声音起伏不断。
完了,真叫高雨霏撞见了!
然而此时,刚翻出窗户便发现自己走不掉的聂长庚又折返回来。
顾相思吓得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你还回来干什么!”
“走不了了,窗口那儿她能看到。”
聂长庚语气依旧淡点沉着,似乎这类事他已司空见惯。
“别慌,待会你就说......”他交给顾相思一个法子,自己便窜上房梁。
“砰”地一声,柳絮到底还是拦不住高雨霏,她猛地推门闯入。
满怀得意地指着顾相思道:“好啊,今日总算让我抓个现行!说,你的奸夫在哪?”
高雨霏顾不上等顾相思“狡辩”,自己便开始在屋里翻箱倒柜寻找所谓奸夫的痕迹。
柜子里没有,床上没有,桌下也没有。
落得两手空空的高雨霏又气又急,她一把扳过顾相思的肩,怒骂:“小婊子,奸夫藏哪了?!”
可等顾相思转过来,她一手捧着烛火,微光自下往上映着一张惨白的脸,一对杏目睁得又大又圆,道道鲜血从七窍中缓缓流出。
以一种诡异惊悚的表情盯着高雨霏,幽森森道:
“你是在找他,还是再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