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湿了他肩头一小片衣料，风夜上仙终于还是抬起手，指尖在她发顶轻轻一点：“哭什么。“语气依旧淡淡的，可那指尖的温度却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为师不是来了么。“
她仰起脸，眼角还挂着泪，却已经弯起了嘴角：“那师尊要答应我，以后每次我惹事，你都要来救我。“
风夜上仙别过脸去，月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如冰雕般清冷完美：“你竟然还想惹事？“
可许千墨分明看见，他耳尖微微泛起了薄红。
许千墨得逞般地笑起来，指尖悄悄勾住风夜上仙的袖角：“那要看师尊教得好不好了。“她故意拖长了尾音，“若是教得不好，徒儿自然要到处闯祸——“
话音未落，她忽然被一道清风托起。风夜上仙广袖翻飞间已退开三步，玉冠下的流苏微微晃动，在月光下划出疏冷的弧度：“放肆。“
可那柄从不离身的霜天剑，此刻却横在许千墨脚下，稳稳托住了她踉跄的身形。
许千墨再度扑了上去，风夜怕她摔倒并没有推开她。
“我不管，“她得寸进尺地往他怀里蹭了蹭，像只耍赖的小狐狸，“师尊要是不答应，我就......“
“就如何？“风夜上仙终于转回脸来，眉梢微挑，眼底却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
许千墨眨了眨眼，突然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我就天天去您的洞府前哭，哭到整个山门都知道风夜上仙欺负徒弟。“
她笑着道，“师尊明明就很疼我。“
风夜上仙：“......“
白玉般的手指突然僵在半空。
风夜上仙不知何时已近在咫尺，修长手指正虚虚扣住她的手腕。他低头时，几缕银发扫过许千墨的手背，凉得像雪。
他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袖袍一拂将她轻轻推开：“没大没小。“语气依旧清冷自持，可转身时，许千墨分明看见他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而在她看不见的角度，风夜上仙垂在袖中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方才被她眼泪浸湿的衣料，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又很快被敛入那双如古井般深不见底的眼眸中。
而就在许千墨打算再楷点师尊的油的时候，洞窟门却忽然被推开了。
江寒冲了进来：“千墨！！我们来救……”
江寒的折扇“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身后，苏瑶光手里捧着的药罐“咣当“砸在脚边，百花玉露丸滚了一地；陆嬴祯保持着拔剑的姿势直接石化；禅心小和尚手里的佛珠“哗啦啦“散落，珠子蹦跳着滚向风夜上仙脚边；而燕惊鸿——这位以冷艳着称的强大刺客，此刻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洞窟内瞬间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许千墨还保持着踮脚要去够风夜上仙衣领的姿势，而那位传说中“三尺之内冰封千里“的风夜上仙，此刻正微微俯身，银发垂落在她肩头，两人近得几乎呼吸相闻。
江寒：“我是不是......该重新投个胎？“
苏瑶光机械地弯腰捡药丸：“我什么都没看见......“但是她手抖得捡了三次都没捡起来。
陆嬴祯突然转身按住禅心的肩膀：“小师父！快！给我念段清心咒！“
禅心：“阿、阿弥陀佛......“小和尚的小脸通红地捂住眼睛，却又从指缝里偷看。
林逸风下意识掏出留影石:“这太太太太劲爆了……我要记录下来……”
“咔嚓。“
风夜上仙一个眼神，留影石当场冻成冰坨。
许千墨干笑着后退两步：“那个......大家听我解释......“
风夜上仙慢条斯理地直起身，衣袖一拂，瞬间又恢复了那副高山白雪的疏冷模样：“她灵力紊乱，本座正在查探。“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今天天气。
众人：“......“
信你才有鬼啊！谁家查探灵力需要贴那么近啊！
江寒突然捡起折扇猛扇风：“风夜上仙说的对，只是探查灵力而已！啊哈哈今天天气真好！“
苏瑶光：“对对对！就是探查灵力！千墨你脸色好多了！“
陆嬴祯：“我突然想起我剑还没磨！“
一群人推推搡搡就要往外跑，结果“砰“地全撞在突然结冰的洞口。
风夜上仙负手而立：“既然来了。“他指尖一弹，满地药丸自动飞回苏瑶光手中，“把该喝的药喝完再走。“
许千墨看着被冻成冰雕的同伴们欲哭无泪：“师尊......“
风夜上仙淡淡瞥她一眼：“你也一样。“
众人内心：我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会不会被灭口啊！
总之就这么鸡飞狗跳的众人跟着风夜上仙回到了天穹宗。
……
大殿之上。
众人分列而立，九峰长老皆在。
持剑长老脸色并不好看：“所以……是上古邪神的分身？”
赤焰长老长老指节叩击着，发出沉闷回响：“相柳残念能突破归墟封印，证明三界壁垒已经开始崩塌。“
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殿内所有人，“你们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药王峰主捏碎手中一枚血色丹药，殿内顿时弥漫起腐朽气息：“老身查验过千墨丫头带回的污染——这根本不是普通邪气，而是掺了混沌本源的‘蚀道之力’。“
殿内顿时一片死寂。
“蚀道之力？“符阵长老手中罗盘“咔“地裂开一道缝，“那不是......“
“没错。“天机峰主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中龟甲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正是十万年前导致洪荒破碎的力量。“
持剑长老突然拍案而起：“师兄！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剑匣中七十二把本命剑同时发出龙吟，“三百年前你独闯归墟，根本不是去加固封印——“
“而是去确认某个猜想。“风夜上仙终于开口，声音像淬了冰的月光。他抬手布下隔音结界，九盏青灯凭空浮现，灯焰里竟跳动着不同的世界缩影。
“诸位可知，为何历代飞升者都会莫名陨落？“他指尖轻点，灯焰中浮现出无数破碎的仙躯，“因为所谓‘上界’，不过是更高位面饲养我们的笼子。“
药峰手中的药勺“当啷“落地：“饲养......？“
“蚀道之力是饲料，修士道果是养分。“风夜上仙袖中滑出那枚封印着相柳残念的黑珠，此刻珠子表面竟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那分明是某种古老的契约印记，“而相柳，不过是看门犬。“
持剑长老突然笑不出来了：“所以咱们拼命修炼......“
“就像猪仔努力长膘。“风夜上仙冷笑一声，惊得殿外雷云翻涌。他们发现风夜上仙说这话时，目光始终望着最高处那盏将熄的青灯——灯芯里蜷缩着个与师尊七分相似的少年虚影。
“三百年前，本座在归墟最底层发现了这个。“风夜上仙突然点了点眉心，那里处赫然是道与许千墨同源的灵力波动，“上代吞天灵根持有者留下的......“
“弑神计划。“
大殿穹顶突然劈下九道紫雷，却在触及风夜上仙发梢的瞬间化作漫天光雨。他站在雷光中转身，银发无风自动：
“现在，还有人想飞升吗？“
殿外翻涌的雷云突然凝固，九道紫雷劈落的刹那竟诡异地悬停在半空，如同被无形之手扼住咽喉的毒蛇。檐角青铜铃铛无风自响，发出的却是血肉撕裂般的黏腻声响。
银发末梢正在化作光尘，那些飘散的光点里裹挟着无数记忆碎片：有风夜上仙独坐枯崖三百年不动的身影；有他指尖凝结霜花为弟子们挡天劫的画面；最后定格在——
青灯里那个少年被金色锁链贯穿灵台，锁链另一端连接着浩瀚星空中一张巨口。
“现在明白了吗？“风夜上仙的声音忽然带上三重回响，仿佛有三个时空的他同时在说话，“所谓飞升雷劫...“他抬手捏碎悬停的紫雷，雷光里竟掉出半截人类指骨，“不过是收割的镰刀。“
持剑长老浑身发抖，手中本命剑“沧啷“一声坠地。这位以铁血着称的剑修此刻竟踉跄着后退三步，撞碎了身后的玄玉屏风：“师兄...你可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
持剑长老当然知道风夜上仙从不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可还是不敢去相信。
“啪嗒。“药勺从药峰长老枯瘦的指间坠落。老人脸上皱纹突然加深，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腐败：“原来如此……这才是这个世界的真相……难怪历代药峰峰主...都是被丹方反噬而亡！“
符阵长老的罗盘碎片扎进掌心，鲜血在青玉砖上蜿蜒成卦象。
他突然发出凄厉的大笑，因为终于看懂了自己最得意的“周天星斗大阵“——那些繁复的阵纹勾勒出的，分明是饲养场的投喂路线图！
识海里闪过三百年来每个陨落弟子的面容，他们临死前说的“阵眼有异“，原来是指...
「我们亲手把孩子们送进了食槽...」
天机峰主的龟甲正在融化。
老人浑浊的瞳孔里倒映着历代占卜结果：所有关于飞升的卦象，其实都是被精心篡改过的菜单。最讽刺的是，他引以为傲的“天机示警“天赋——竟然只是一种错误。
灵院长老看着身边的各位长老神色各异，按着自己的太阳穴问道：“所以请问上仙，那些魔族……和邪神到底是什么关系？”
灵院长老的问题让殿内骤然安静，连正在发抖的药峰长老都停下了动作。所有人看见风夜上仙的银发突然无风自动，发丝间浮现出无数血色星轨。
“魔族？“风夜上仙忽然冷笑一声，指尖轻挑，众人脚下的青玉地砖突然变得透明。地底万丈深处，无数被锁链贯穿的魔物正在嘶吼——它们的魔核上全都烙印着与修士道果同源的金色咒印。
“不过是上一季的残羹剩饭。“
随着他话音落下，地底突然浮起一座巨大的青铜鼎炉虚影。鼎内沸腾的不是岩浆，而是数以万计扭曲的魔魂。鼎身铭文清晰可见：饲界戊戌年次等品回收处
“三百年前本座深入归墟时...“风夜上仙的衣袖突然燃起幽蓝火焰，火焰中浮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被金色锁链束缚的初代魔尊，正在将魔族子民批量转化为某种结晶；
——结晶通过地下灵脉输送到各派“秘境“中；
——而各派长老们引以为傲的“诛魔历练“，根本就是在帮饲主筛选优质食材！
符阵长老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所以...所以那些被我们斩杀的魔物...“他手中的阵旗突然自燃，旗面上显现出魔族临死前解脱的眼神。
“是最早觉醒的反抗者。“风夜上仙抬手凝出一面水镜，镜中映出魔族禁地的真相——那些被各派称为“魔气污染源“的黑色结晶，实则是用百万魔魂炼制的“弑神钉“。
持剑长老的断剑突然发出悲鸣：“所以这千年来...我们与魔族的厮杀...“
“就像两群待宰的猪猡在争夺谁先上砧板。“风夜上仙语气平淡地像是在说今天吃什么，“修士与魔族，从来都是同一盘菜里的...“
“荤素搭配。“
殿外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鸣。整个天穹宗的地基开始震颤，不是地震，而是沉睡千年的护山大阵在自发崩解。无数弟子惊恐地看见，那些号称能挡天劫的阵法符文，褪去伪装后全是扭曲的契约文字。
风夜上仙却在此时轻笑一声。
他拂袖震碎满殿异象，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桃花——那花瓣穿透结界而来，瓣尖一点猩红如血。
“以前，我们总是视而不见，彷佛这样就能无需去面对可怕的敌人。但这次不一样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已经看见，祂们近在咫尺....或许只需三百年就可入侵....“他将花瓣按在自己眉心，那里顿时浮现出与青灯少年同源的剑痕，“所以，我们要弑神。“
殿外悬停的九道紫雷突然调转方向，劈向了无尽苍穹。
……
而在殿外的许千墨她们同样是内心震颤，他们这些小辈候在殿外，原本是听不见殿内的动静的。但是方才江寒掏出了一个天工阁的小玩意，说是千里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