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与花生大士交换了个眼神——前者疑惑，后者却摸着胡子笑得意味深长。
紫嫣已经等不及了，她觉得这场演武会比预想的精彩百倍。
另一边。
李当归僵直地坐在长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揪着长袍的下摆——这是大姐特意为他准备的\"体面衣裳\"，此刻却被攥出了一团皱痕。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对上宁芙...？
这也太巧合了吧？
\"噗嗤——\"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李当归回头，只见静姝正捂着嘴，桃花眼里盛满狡黠的光。
她发间银铃随着憋笑的动作叮咚作响，连带着胸前那串璎珞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李朱砂狐疑地眯起眼：\"静姝...你该不会早就知道？\"
铃儿也凑过来，辫子上的发饰随着她歪头的动作哗啦一响：\"对呀对呀，你刚才笑得像只偷到油的老鼠！\"
静姝突然化作一道银光闪到李当归另一侧，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这个嘛~\"她拖长声调，眼睛却瞟向高台上端坐的峨眉，\"昨天帮峨眉姐姐捡本子时，不小心看到啦！\"
李当归猛地瞪大眼睛。
脑子里拼命回想——静姝什么时候帮峨眉捡过本子？
他完全没印象这丫头干过这种事。
\"你既然知道，\"李当归无奈地扯了扯衣领，\"怎么不早告诉我？\"
静姝立刻鼓起腮帮，桃花眼里瞬间蓄满无辜的水光：\"你又没问我呀~\"她指尖绕着发梢的银铃转圈，\"再说了...\"突然压低声音凑近，\"峨眉姐姐的本子能随便透露吗？\"
她说着还故意朝高台方向瞄了一眼。
峨眉正垂着及踝的黑发端坐，苍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某个突起。
李当归张了张嘴，最终颓然垮下肩膀。
静姝说得没错，她确实没有义务提前告知自己。
等等——
他突然一个激灵，猛地扭头瞪向静姝：\"不对吧！\"李当归的手指戳向她鼻尖，\"你本来就不该偷看人家的本子吧？\"
静姝眨了眨桃花眼，银铃发饰随着她歪头的动作清脆作响。
她突然化作一道残影闪到李当归背后，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怎么能叫偷看呢~\"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耳廓，\"明明是峨眉姐姐自己没拿稳...不小心掉到我手上的...\"
静姝的声音渐渐飘远，李当归却已经没心思再追究了。
他的思绪早已飘向那个更令人窒息的问题——
要对上宁芙了...
李当归本来还有些跃跃欲试，好奇自己会遇上什么样的对手。
想着今日能堂堂正正比试一场，谁知...
\"唉...\"
叹息声淹没在四周的喧闹里。
李当归想起宁芙教他剑招时的场景：
寒螭剑点在他腕间的刺痛，女将军那句\"再来\"时微微蹙起的眉，还有那日山道上她转身离去时扬起的发梢。
自己这套半吊子剑法，全是她手把手矫正的。
现在居然要和她对招？
他忽然觉得嘴里发苦。
原本的期待全化成了忐忑——若是表现得太差，宁芙会不会觉得白教了他这个徒弟？
若是侥幸撑过几招，又会不会让她觉得是在故意卖弄？
李当归不想让宁芙失望，谁都可以，但唯独她不行。
他越想越紧张，不过——
唯一让他有些心安的是——
至少...
宁芙总不会对他下重手吧？
他们之间那些并肩作战的情谊，那些深夜练剑时她难得流露的耐心，总该让这场比试不至于太难堪。
李当归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见新雪\"剑柄上的红绳，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
\"这下可算放心了。\"李朱砂突然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裙摆上的尘土，\"大姐还担心你第一次参加演武会受伤...\"她促狭地戳了戳李当归的肩膀，\"有宁姑娘在场上盯着，能出什么事？\"
铃儿也凑过来：\"就是就是！你运气真好，竟然能碰上宁芙姐姐！\"
李当归勉强扯出个笑容。
是啊，这场比试是四人混战。
或许一开始不必直接与宁芙刀剑相向...
静姝不知何时又绕到他面前，桃花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对呀对呀~\"她突然伸手替他理了理衣领，\"宁姐姐最疼你了，说不定都不需要你出手...\"
李当归听着几人的话，紧绷的脊背终于放松了些。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手指抚平了靛青色长袍上被攥出的褶皱。
是啊，何必想得那么复杂...
他思绪渐渐清晰。
自己只需将这段时日苦练的剑招好好施展出来便是——那些宁芙亲手纠正过的起手式，那些她在月下一遍遍陪他磨合的连招。
即便最终落败，能让她看见自己的进步，也算不负这番教导。
至于与宁芙的对招...
李当归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丝苦笑。
想必她会先解决另外两名对手，最后才轮到自己。
到时候象征性地过几招，就像平日训练时那样——寒螭剑点到即止，自己顺势认输，说不定她还会如往常般淡淡点评几句\"腕力不足\"或是\"下盘不稳\"。
对，大概就这样也就完事了...
还能出什么事...
\"这样也好...\"他喃喃自语，指尖轻轻敲击着剑鞘。
至少比莫名其妙对上陌生高手强得多。
总之宁芙不会真把他痛打一顿就是了...
李当归暗自想着。
……
与此同时。
演武场另一端的贵宾席上，空气早已变得极为凝滞。
城主不自觉地拢了拢袍袖，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凝结成霜。
后方看台的百姓们纷纷缩起脖子，交头接耳地朝这边张望——明明晴空万里，这片区域却像是突然坠入了寒冬。
\"诸位安心观赛。\"玉罗城主起身朗声道，粗布麻衣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他朝后方百姓摆了摆手，脸上挂着和煦的笑，\"这边没事。\"
百姓们将信将疑地点头，虽然认不出这位衣着朴素的中年人身份，但那通身气度绝非寻常。
听到没事后，都纷纷把注意力转向别处，而且也不敢再朝这边看。
花生大士偷瞄了一眼端坐如松的宁无咎，发现这位素来威严的父亲竟满脸骄傲。
宁无咎此时正满意地勾起嘴角。
这才像话...
女儿此刻周身散发的气势，哪像是去参加什么演武比试？
分明是要单枪匹马杀入敌阵时的模样。
他骄傲地挺直腰背，脸上露出笑意，却识趣地没有出声打扰。
花生大士可纳了闷了：宁丫头这是怎么了？
他正准备上前问一问，宁无咎手臂一横，直接挡在花生大士面前。
\"没看我闺女擦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