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磨坊的断墙时,林阎的靴底碾过一片碎瓦。
那声音像根细针,刺破了四周的死寂。
白狐仙的狐尾在身后绷成一道弧线,指尖掐着枚火符,狐耳微微抖动:\"里面有股腐叶混着铁锈的腥气,是妖怪的气。\"
李道士的桃木剑嗡鸣一声,符袋里的黄符无风自动。
他压低声音:\"这磨坊的格局不对,梁上有镇煞钉,本该是镇邪的,现在倒像是......引鬼的。\"张婆婆攥着檀木珠的手青筋凸起,珠子表面被磨得发亮:\"老身年轻时在普济寺扫过十年地,这种阴煞攒得发黏的味儿,像极了......像极了当年寺里那口封着邪僧的枯井。\"
风卷着纸钱从破门灌进来,刮过林阎的脸。
他盯着门内结满蛛网的磨盘,生死簿残页在袖中发烫,青铜鱼的纹路清晰得几乎要跃出纸面。\"走。\"他按住破邪剑的剑柄,率先跨进门槛。
变故来得比山雨还急。
一道灰影如利箭穿空,带起的风直接掀飞了李道士的道冠。
林阎瞳孔骤缩,只来得及拽着白狐仙往旁边扑,那道影子已擦着他后颈划过,在砖墙上留下半尺深的爪痕。
\"风魔!\"白狐仙捂住手臂,鲜血正从她雪白衣袖的破口渗出,\"他的风里有碎冰渣子,是修炼了寒煞风的妖物!\"
林阎抽出破邪剑,剑身腾起幽蓝火光。
灵异罗盘在他掌心疯狂旋转,指针却始终追不上那道残影。
风魔的笑声像碎瓷片刮过耳膜,他现出身形时,半张脸隐在风里,左眼泛着青灰色的幽光:\"来抢钥匙?
先过某家这关!\"
话音未落,风刃如暴雨倾盆。
李道士甩出三张雷符,炸得风魔身形一顿,却只撕下他半片衣角。
白狐仙咬破指尖,在地面画了道血纹,红芒闪过,风魔的脚步略微滞涩——但也仅仅是滞涩。
\"阿白!\"林阎看见她手臂的血滴在青砖上,染脏了那道刚画好的血纹。
他反手从怀里摸出生死簿残页,青铜鱼的鱼尾突然泛起金光,残页上浮现出一行淡墨小字:\"风从巽位起,破势需借势。\"
他猛地抬头。
磨坊角落立着两架残破的风车,木轴锈成深褐色,叶片半垂着,却还能看出当年用来引水磨面的结构。
风魔每次移动带起的风,都会让其中一架风车的叶片微微颤动。
\"李道长!\"林阎扯开嗓子喊,\"用五雷诀引动风车!
阿白,你用狐火烤热风车转轴!\"
李道士瞬间会意。
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桃木剑上,剑指风车高喝:\"雷动!\"一道紫雷劈在风车的木轴上,锈迹斑斑的转轴冒出青烟。
白狐仙的狐火紧跟着舔上去,橘红色的火焰裹住转轴,金属受热膨胀的\"咔嗒\"声里,风车的叶片突然开始转动。
第二架风车。
林阎抄起块碎砖砸向另一架风车的叶片,砖块撞在木片上,震得整架风车晃了晃。
他冲李道士使眼色,李道士立刻补上一道雷符——这次,两架风车同时转了起来,叶片搅起的风形成两股漩涡,在磨坊中央交汇。
风魔的身形终于显形了。
他的风势被风车的漩涡扯得七零八落,原本快如闪电的移动变成了跌跌撞撞的踉跄。
林阎看见他左眼的幽光暗了暗,那是妖丹受创的征兆。
\"就是现在!\"他低喝一声,破邪剑挽了个剑花。
白狐仙的狐火裹着雷符,李道士的桃木剑挑着三张定身符,三道攻击同时轰向风魔心口。
风魔发出刺耳的尖啸,身体被轰得向后撞在磨盘上,磨盘\"咔嚓\"裂开道缝,露出里面嵌着的青铜钥匙——正是生死簿残页上那尾青铜鱼的形状。
\"钥匙!\"张婆婆突然惊呼。
林阎刚要弯腰去捡,头顶传来\"咔啦\"一声巨响。
整座磨坊开始剧烈摇晃,梁上那碗口粗的蛇突然昂首,蛇信子扫过刻着钥匙图案的痕迹,暗红的血珠滴在地上,瞬间腐蚀出一个个焦黑的窟窿。
\"快走!\"白狐仙拽住林阎的手腕。
墙壁裂开蛛网般的缝隙,尘土像暴雨般砸下来。
林阎抓过青铜钥匙塞进怀里,刚跑到门口,身后传来\"轰\"的一声——磨盘彻底碎裂,露出下面深不见底的黑洞,一股腐臭的阴风吹上来,吹得他后颈寒毛倒竖。
张婆婆的檀木珠突然\"啪\"地裂开,里面滚出张泛黄的经纸,上面的金字在阴风中忽明忽暗。
李道士的道冠被风卷走,露出额角的冷汗:\"这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醒了。\"
林阎回头。
黑洞里爬出半截青灰色的手臂,指甲长如利刃,在砖墙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握紧破邪剑,却发现剑身的幽蓝火光在这阴风中弱了几分。
白狐仙的狐耳紧贴脑袋,尾巴紧紧缠在他手腕上:\"那是......镇阴珠密室的气息。
老乞丐说的,果然没错。\"
\"先撤!\"林阎拽着众人往山下跑。
身后传来磨坊坍塌的轰鸣,他能感觉到怀里的青铜钥匙在发烫,仿佛在回应着什么。
山风卷着尘土扑面而来,模糊了视线,却模糊不了他听见的最后一声——那是蛇类吐信的\"嘶\"鸣,混着某种沉睡了万年的东西,缓缓睁眼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