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攸上前一步,拱手道:“田先生,别来无恙。”
田丰放下水瓢,目光在袁绍身上停留了片刻,才转向许攸:“原来是你,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山野之地来了?”
许攸笑道:“特来拜会先生。这位是...”
“袁本初。”田丰直接打断了许攸的话,向袁绍微微拱手,“袁将军平定黄巾,功在社稷,丰有礼了。”
袁绍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田先生好眼力,绍未曾谋面,先生如何认得?”
田丰淡然一笑:“将军气度非凡,腰间佩剑乃宫中御赐,再加上许子远作陪,不是袁本初又能是谁?”
袁绍大笑:“先生果然慧眼如炬!绍慕名而来,不知可否讨杯茶喝?”
田丰侧身让开院门:“寒舍简陋,恐怠慢了贵客。若不嫌弃,请进吧。”
茅屋内的陈设极为简单,一张书案,几个蒲团,墙上挂着几幅地图,案上堆满了竹简。田丰煮水沏茶,动作娴熟却不失优雅。
“听闻先生精通兵法谋略,绍今日特来请教。”袁绍开门见山。
田丰将茶碗推到袁绍面前:“将军平定黄巾,用兵如神,何须向我这山野村夫请教?”
袁绍端起茶碗,却不急着喝:“黄巾虽平,天下未安。先生以为,当今天下大势如何?”
田丰目光一凝,直视袁绍:“将军真想听实话?”
“自然。”
“那好。”田丰放下茶盏,声音低沉却有力,“黄巾之乱虽平,但根源未除。朝廷腐败,宦官专权,百姓流离失所。不出三年,天下必将大乱。”
许攸脸色微变,偷眼看向袁绍。袁绍却面不改色:“先生此言,可是大逆不道啊。”
田丰冷笑:“将军既然来问,想必也不是为了听阿谀奉承之词。若觉丰言有罪,大可拿我问斩。”
屋内气氛一时凝滞。袁绍突然大笑:“好!先生快人快语,正合我意!实不相瞒,绍也认为天下将有大变,故此广招贤士,共谋大业。先生大才,何不出山助我一臂之力?”
田丰沉默片刻,缓缓摇头:“将军好意,丰心领了。但我观将军军中,士卒多有怨言,将领骄纵,此非成大事之象。”
袁绍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掩饰过去:“先生此言差矣。我军纪律严明,何来怨言?”
“将军可曾亲自到营中查看?可曾与普通士卒同甘共苦?”田丰毫不退让,“听闻将军部下纵兵抢掠,百姓怨声载道。如此军队,如何能得民心?”
许攸见气氛紧张,连忙打圆场:“田先生有所不知,那些都是个别现象,主公已经严令禁止...”
“子远不必多言。”袁绍抬手制止许攸,直视田丰,“先生批评得是。绍年轻气盛,确有许多不足之处。正因如此,更需要先生这样的诤臣辅佐。”
田丰略显惊讶,似乎没想到袁绍能如此坦然接受批评。他沉吟片刻:“将军能纳谏言,实属难得。但出仕之事,还请容我考虑。”
袁绍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便起身告辞:“既如此,绍改日再来拜访。望先生慎重考虑。”
离开田丰的草庐,许攸忍不住道:“这田丰也太不识抬举了!主公亲自登门,他竟如此傲慢!”
袁绍却笑了:“子远,你不懂。越是人才,越有傲骨。田丰今日所言,句句切中要害。我军中确实存在问题,回去后我要亲自整顿。”
许攸讶然:“主公真要采纳他的建议?”
“为何不?”袁绍翻身上马,“得人才易,得诤臣难。田丰敢直言我的过失,正是我需要的良臣。”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时,忽听竹林外传来喧哗声。袁绍示意亲卫前去查看,不多时回报说是一伙当地豪强的家丁正在强抢民女,村民阻拦,双方发生了冲突。
袁绍眉头一皱,策马向喧闹处奔去。只见十余名手持棍棒的家丁围着一户农家,一名少女被强行拖出,她的老父跪地哀求,却被一脚踢开。
“住手!”袁绍大喝一声,策马上前。
为首的恶奴斜眼打量袁绍:“哪来的多管闲事的?知道我们主人是谁吗?”
袁绍冷笑:“我不管你们主人是谁,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还有王法吗?”
“王法?在这地界,我们主人就是王法!”恶奴嚣张地挥舞着棍棒,“识相的就赶紧滚!”
袁绍眼中寒光一闪,对亲卫下令:“拿下!”
训练有素的亲卫立刻冲上前去,不消片刻就将那群恶奴制服。
袁绍下马扶起那位老农:“老丈受惊了。”
老农颤抖着道谢:“多谢恩公相救,可是...可是您惹了刘老爷,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袁绍安抚道:“老丈放心,此事我管定了。那恶仆所说主人在住在何处?”
就在这时,袁绍忽然察觉到竹林边有人影晃动。他转头望去,只见田丰站在不远处,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田丰微微点头,随即转身离去。
许攸低声道:“主公,田丰都看见了。”
袁绍嘴角微微上扬:“传令下去,彻查这个恶仆所说主人。若有不法之事,严惩不贷!”
回城的路上,袁绍心情大好。许攸忍不住问:“主公为何如此高兴?是因为惩处了恶霸?”
袁绍摇头:“那只是小事。我高兴的是,田丰看到了这一幕。”
“主公是说...”
“田丰不是说我军纪不严,不得民心吗?今日他亲眼所见,我袁本初并非不明事理之人。”袁绍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传令下去,三日后我再次登门拜访。这一次,我要带上整顿军纪的方案,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广宗城的轮廓已经隐约可见,城墙上“袁”字大旗在晚风中猎猎作响。袁绍知道,招揽田丰只是第一步,在这即将到来的乱世中,人才才是最大的资本。
而此刻,田丰站在自己的草庐前,望着远去的烟尘,若有所思。
他手中握着一卷刚刚完成的《时务论》,其中详细分析了天下大势和治国方略。也许,是时候找一个值得辅佐的主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