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后，店里恢复了安静，江瑶也没再说话，只是冷着脸回去忙活了。
可江屿的心却沉甸甸的，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
他回过身，随手抄起桌上的抹布，心不在焉地擦了擦手上的面粉。
锅里的热气还没散去，蒸笼里残留着今早卖剩下的几个馒头，淡淡的麦香浮动在空气中，可他却闻不出任何味道。
他按了按眉心：“渣渣，我问你个事。”
系统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活泼：【宿主请讲~】
江屿没有立刻开口，他手指摩挲着桌面，犹豫了一瞬，才缓缓问道：“你们为什么不把我传送到江芸死之前？”
空气仿佛瞬间凝滞了一秒。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语气不复往日的轻快，反而带上了一丝谨慎，【宿主，你的任务是“做个好人，家庭美满”，而不是改变过去。】
“家庭美满？”江屿低低地笑了一声，笑意里却没有半点温度，“可是我的妹妹已经死了，她的家庭已经毁了，你跟我说让我创造美满？”
他语气压得很低，像是在忍耐，又像是在试图寻找一个答案。
【时间线是固定的，江芸的死亡是既定事实，我们无法让你回到她死之前。】系统的声音不大，却像是一块巨石，沉沉地砸在江屿心上。
江屿的呼吸一滞，指尖不自觉地收紧，掌心贴着桌沿，青筋微微凸起。
【你能做的，是让活着的人过得更好。】系统的声音罕见地收起了戏谑，认真地说道，【江芸的事情无法改变，但她的孩子还在，你的家人还在，你自己还活着。】
江屿闭了闭眼，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心头翻涌着难言的情绪。
他想着妹妹留下的儿子，靠在墙上，沉默良久，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低声呢喃：“行吧，那就活着的人好好活。”
【宿主，你也别愧疚，任务传送是随机的，不可能按照你的意愿选择时间点。】
江芸死的时候她儿子张子明才出生一个多月，现在张子明已经五岁了，每年他们去看他，那孩子总是乖乖地站在一旁，不吵不闹，也不太爱说话。
张子明是张家的大孙子，他爸没再娶妻，他在张家过得挺好好。
江屿回忆起过去几年他们去看张子明的场景。
孩子年纪小，白白净净的，五官里透着几分妈妈的影子，特别是那双眼睛，和妹妹江芸简直一模一样。
他在张家过得不错，至少从外表看起来是这样。衣服干干净净的，鞋子也是新的，脸上没什么饥饿或者委屈的神色。
张家对这个大孙子还是上心的，毕竟张子明他爸一直没再娶，家里唯一的男孩，自然是要好好养着的。
张老太太总爱在张子明面前说江家的坏话，说江芸没用、死得不值，又说江家人虚伪，每年来看他不过是装模作样。
可即便这样，张子明每次见到江家人，还是很亲近。
他年纪小，话不多，可每次江屿、江瑶去看他，他都会拉着他们的手不撒开，哪怕张老太太在旁边冷眼瞧着，他也不害怕。
有一次，江屿去得晚了些，张子明已经睡了，但是听到是江屿来，那孩子还是揉着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舅舅”。
江屿愣了一下，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问：“还记得我啊？”
张子明点点头，声音糯糯的：“你给我带过糖。”
江屿心头一软，笑了笑，说：“这次舅舅也给你带了。”
孩子眼睛亮了亮，小小声地“嗯”了一下，然后又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哪怕张家再怎么说江家的坏话，可张子明还是愿意亲近他们，这大概是骨子里的血缘亲情，让他天生就对江家人有亲近感。
想到这，江屿捏了捏眉心，觉得以后得常去看看这孩子。
他记得张子明后来读书成绩很好，出去上大学工作了，还会经常打电话给他。
江芸嫁去张家的时候才十八岁，她和张大军是自由恋爱。
当时江屿他爸不同意这婚事，那张老太太看着就是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
而且张家离县城远，和江家是两个方向，在这个交通不便的年代，这无异于是远嫁。
奈何张大军对江芸不错，江芸也喜欢张大军，甚至是未婚先孕，最后江家松口了，同意了这门婚事。
江芸小时候受过伤，右脚有点跛。张老太太本就看不上她，觉得自家独子娶个有点跛的媳妇是吃了大亏，要不是怀了他们家的孙子，怎么可能让江芸进门。因此从江芸嫁进门那天起，就一直磋磨她。
张大军对江芸确实不错，但他是个孝顺又懦弱的人，家里的事听他妈的，媳妇受了委屈，他虽然心疼，可真要让他站出来帮一把，他却又不敢。
江芸自从嫁过去，就再没回过江家。
一方面是因为她的腿脚不好，小时候的伤让她走路有点跛，怀孕之后，行动更是不便。另一方面，张家和江家隔得那么远，江芸每次想回家，都得提前和张家说，可张老太太哪会让她轻松？她嘴上不拦着，但总能找各种借口，让江芸脱不开身。
江芸怀孕的日子并不好过，除了做不完的家务，还要忍受婆婆的数落和冷眼。她偷偷想过，等孩子生下来，能不能借口带孩子回去住几天？可等到孩子真的出生，她才发现这根本不可能。
孩子是张家的长孙，张老太太看得紧，生怕江芸把孩子“带跑了”，不仅不给她回娘家的机会，甚至江家人来看她，都被挑三拣四。
江芸每次见到家人，都只是在张家门口站一会儿，话都没说上几句。江屿有一次忍不住，问她到底过得好不好，江芸只是笑了笑，说：“还行。”
但她笑得那么勉强，眼神里藏着很多没说出口的苦。
江屿想起最后一次和妹妹见面，是外甥的满月酒，明明才生一个月，江芸却没在坐月子，那天全家人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