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芙见太后神情担忧,忙轻声劝慰。
“太后娘娘宽心,今儿喜气盈门,自当皆是福胎,必能平安顺遂。”
太后点点头,旋即想起什么,吩咐道。
“你去交代邢官女子那处的嬷嬷,好生照料她起居,不可疏忽。”
“虽不甚起眼,但她肚中也是皇血。莫要出了差池。”
若芙一凛,忙应道:“奴婢这便去差人传话。”
太后闭了闭眼,静坐良久,才缓缓睁开眼睛。
她的目光落在佛像微垂的眼睑上,似有所思。
“宫中如今有众多宫妃怀孕,哀家若事事亲力,实在是精神不济,终非长久。”
她轻声喃喃,语气中带着几分自省。
其实这些年太后之所以对皇后颇有微词,很大一部分就是因着子嗣的缘故。
早些年还是皇子亲王时,还能说皇上是疲于应付政敌。
可登基三年后宫也是毫无所出,由不得太后不多想。
加之上次懿妃滑胎,太后早已认定这背后必是皇后的手段。
但她也没查到什么确切的证据,只是凭借多年宫斗的推测罢了。
思来想去,太后还是觉得要好好敲打皇后一番。
“芷兰备轿,哀家去钟粹宫瞧瞧皇后。”
此时钟粹宫内。
宫女太监们个个喜气洋洋地进进出出,整座钟粹宫都沉浸在皇后有孕的欣喜之中。
内殿内,皇后半倚在榻上,捂着腹部,脸色虽仍有些苍白,却掩不住眼中的温柔。
她自从嫁于安裕之后,后院之中多年无所出,她不知道饱受了多少非议。
但她不生,后院众人怎么能越过她去?
好在她家世斐然,这些蜚语也中伤不了她的根本。
当年安裕登基,前朝更有人攻陷她无子当不得后位,还好安裕是守礼之人。
她除无子之外并无过错,自然当得后位
自登中宫之位以来,一直未得子嗣,虽位尊至极,却也饱受非议。
今日这一遭虽说叫她始料未及,但终究也还是有些好事。
她轻轻抚着腹部,指尖温热,神色中流露出几分罕见的温柔。
这是本宫的孩子。
她在心里默念,眼中划过一丝坚定。
帐外帘动,若芙步履轻盈地走入,她刚给满宫上下散完福钱,这会儿也是面带喜色,盈盈拜下。
“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娘娘终于如愿了。”
“如今中宫有喜,还是嫡出皇嗣,任谁都翻不起风浪来。”
皇后听了,神情也略带几分得意,唇角浅勾,语调不高却极有分寸:“这般却是好事。”
主仆两人多年的情谊,若芙更是心腹中的心腹,是以皇后讲话也不绕弯子。
她顿了顿,缓缓抬眸望向若芙,语气不带起伏,话却沉沉落下。
“本宫的孩子,生来便该是居长、居嫡。”
若芙闻言,垂眸应是,未敢多言。
她知道皇后的意思。
皇子之位论嫡庶,论先后,嫡出者自然尊崇于庶出。
但若是生出个庶长子,那这太子之位就生了变数。
当今皇上虽然不是嫡出,但先皇后早逝,先帝后位空悬多年。
仁昱皇贵妃当时代掌凤印,位同副后。
皇上自打出生就养在仁昱皇贵妃膝下,虽然未改玉碟,但也是除当时的六皇子之外,身份最尊贵的一位。
六皇子被圈后,先帝叹气前几月封了皇上当太子。
因此当今皇上虽不占长,也占了半个嫡子的名头。
如今皇后有孕,若生下皇子自然是毫无争议的嫡子。
但若说长子,宫中如今可是有足足十三个孕妇。
其中,懿妃那胎已足两月有余。其他人胎儿也都一月左右。
若这胎儿健康,懿妃的孩子自然会在皇后之前出生。
而其他妃嫔也难说何时会发动。
届时皇后想居长,实在是困难。
再说皇后这胎得来不易,而且她身份尊贵,自然犯不着用催产药。
但如此一来,皇后想要皇子居长,唯一的办法就是打掉其他人所有人的孩子。
若芙瞧着皇后的神色,约莫也是这个意思。
她抿了抿嘴,却没敢多言。
之前她们不过是使些手段让后妃不能怀罢了。
但眼下这都怀上了,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打掉,谈何容易?
况且这还不是一个是十三个。
答应常在之流也就罢了,可其中还有贤妃懿妃敬嫔这种家世显赫的。
若是齐齐落胎,怕是皇上和前朝诸位大臣都要联合起来朝着皇后和袁氏一族发难。
想到这儿,若芙打了个冷颤,连忙上前宽慰皇后。
“娘娘何苦为这种事情忧心?娘娘的皇子生来就是嫡子,本就比其他子嗣尊贵。”
“再说更有袁氏一族撑腰,哪怕是那苏氏父兄气焰滔天,可在袁氏一族的底蕴跟前也不值一提。”
“所以娘娘何须想那些?只要安安稳稳生下皇子,那太子之位不过是囊中之物罢了。”
“娘娘若真是忧心这些有的没的,坏了身子,叫小皇子在胎里落下什么病根儿,这才是真叫着了那帮人的道。”
若芙的话,皇后到底还是能听进去几句,她也微微颔首。
她也是心急才想岔了,若芙说的没错,她是皇后,只要她生下嫡子,谁能越过她去?
就算有人侥幸在她前面生下长子,这能不能长大还是个问题。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好生养胎,平平安安地生下一个健康的皇子。
若芙思绪转动,见皇后低头抚腹,神情微动,就知道皇后暂时没了刚刚那般疯狂的心思,暗自松了一口气。
然后就瞧见皇后皱眉道。
“此事从长计议罢了,但这底下的人可是要好好敲打敲打。”
“各宫室里添了那么多东西,为何此次有如此多人怀孕?”
“懿妃那边也就罢了,为何其他宫里也无一丝消息传出?倒叫她们在皇上跟前过了明路,本宫眼下想要补救也只能畏手畏脚。”
皇后这话其实若芙也觉得疑惑,但只当是地下办事的人皮子痒了,觉得这么多年没消息就收了银子以次充好。
所以才没什么药效,叫着后宫妃嫔齐齐怀上了。
各宫的钉子想来也是,多年无事便松懈了。
想到这儿,若芙压低声音道。
“想来是平日里无事,所以这帮奴才们才惫懒了,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好生教训,叫他们都长长记性。”
皇后微微颔首,两人正欲再说些什么。
就听得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一宫女小步奔入,压低声音禀道。
“皇后娘娘,太后娘娘的仪仗快到宫门口了。
皇后眸光一凛,神情略敛,卧在了榻上,随后对若芙吩咐。
“等会儿你带人请太后娘娘进来。”
“就说本宫身体不适已经歇着了,想来太后也不会怪罪。”
若芙点头应是,带着众人去殿外接驾。
皇后微坐端正,唇边挂着温婉的笑容,眼中却有一丝警惕和探究。
太后可从当年她做皇子妃时就对她不喜。
两人这么多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不过是面子上过得去罢了,她这会儿来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