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慧,你敢跟我去汴京府衙门吗?”
宋依望着宋慧,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她的声音里没有了颤栗,多了两分清冷。
宋慧脸色一沉,脸上一副震惊至极的模样。
“姐姐你要去汴京府衙门告父亲母亲?你.....你怎么能这般狠心无情?”
话音落,宋侍郎的脸一下子黑了。
指着宋依怒骂:“混账东西,子女告父母,是大不孝,你敢做这种事,先吃衙役二十大板。”
大楚律例,子女告父母属大不孝,上堂要先受二十大板,然后官员才可问案。
宋依苍白着脸冷笑。
“我只字没提告状的事,妹妹不要偷换概念。”
“既然我们各执一词,不如请衙门的老吏来断一断真假,妹妹不敢和我去吗?是因为心虚吗?”
宋慧脸色微变,随即又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
“当然不是,姐姐想请人来断一断,做妹妹的自然不敢有意见。
我只是觉得这几日因为家事,咱们家屡次闹上公堂,今日若再去,只怕对父亲的官声越发影响不好。”
宋侍郎点头,瞪着宋依的神情满脸不耐烦。
“没错,去什么公堂?你想拿回你娘的嫁妆,你母亲和妹妹也答应了给你。
你还要闹什么?非要逼死我们全家人吗?”
宋依咬了咬牙,寸步不让。
“我要拿回亲娘的嫁妆,也要堂堂正正地拿回去,谁也别想泼脏水给我。
今日我们必须要验明这赠与书的真假,否则谁也别想离开。”
宋侍郎火冒三丈。
“你!冥顽不灵的混账玩意儿,为父已经三番两次退让,你却如此不知好歹。
如此不孝不悌,我今日非要施家法教训你不可。”
“来人,取藤条来。”
他怒声吩咐下人。
听到藤条二字,宋依忍不住身子颤了颤,脸色有些泛白。
李南柯也想起那日的事,小脸一变,下意识张开双臂,拦在了宋依前面。
却没料宋依比她还快一步,紧紧拽住了她。
然后抬头看着宋侍郎,红着眼一字一句道:“今日即便是死,我也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只要你打不死我,我就一定会去衙门。”
宋侍郎没料到宋依竟然倔强至此,一时怒火直冲天灵感,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
“那我今日就打死你!”
话音落,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冷喝。
“宋大人好大的口吻。”
人群散开,一个穿着紫色官府的中年男人走进来,身后跟着脸色铁青的赵鸿。
再后面是探头探脑的紫苏,冲李南柯比了个手势。
李南柯刚才交代紫苏正是去御史台请一名老监察御史过来。
不仅汴京府衙门有积年老吏善于辨认证物,监察御史们长期收集资料,弹劾百官,也十分擅长辨认证物。
而且监察御史无断案之责,宋慧也没办法诬陷娘亲子女告父的罪名。
只是没想到紫苏速度这么快,才刚走出去没多久,御史就来了?
看着紫色的官服,来的还是御史台的最高长官,御史大夫。
御史大夫这一嗓子,令宋侍郎的脸也变了。
下意识想反驳,看清来人是谁,脸色更加难看了。
对方是御史大夫,官职还比他高,只能硬生生压着火气解释。
“家里孩子不懂事,让黄大人看笑话了。”
重重点了点家里二字,暗示这是他的家事。
黄御史哼了一声,不满地斜睨了赵鸿一眼。
“你邀请本官过来,就是为了见证你岳父大人的威风?”
赵鸿脸色十分难看,不停地用眼神询问宋慧怎么回事。
不是说好今日送岳父去寺庙苦修吗?
今日是他陪着上峰上街取匿名状,借这个时机,他特意提了一嘴儿,目的是在黄御史面前留个好印象。
没想到黄御史听了,还赞了一句岳父能够时刻自省,令人钦佩。
他立刻邀请黄御史过来喝杯茶,然后再送岳父离开。
想着借这个机会,让自己和岳父在黄御史跟前刷一下好感,毕竟自从上次李慕的事过后,黄御史一直没给他好脸色看。
没想到却是这样的情形。
“到底怎么回事?”
他压低声音质问宋慧。
宋慧刚想说话,宋依上前一步,率先开口。
“我这里有一张字据,能不能请御史大人帮忙辨认一下是不是八九年前的东西?”
宋慧心中一沉,想上前阻止。
宋依却快了一步,将手里的赠与书递给了黄御史。
黄御史接到手里,搭眼一扫,脱口而出。
“好丑的字,咦?这字好熟悉,好似在哪里看过。”
一句话说得在场的三个人脸色都僵住了。
宋依是纯粹汗颜,毕竟她以前的字确实就是这么丑,是嫁给李慕以后,日日临摹他的字迹,才好了不少。
宋慧则是心虚。
赵鸿撇了一眼上面的字迹,又看了一眼宋慧,顿时反应过来。
这字迹与上次交到御史台,宋慧模仿宋依写的求救信字迹一样,又是宋慧写的。
他暗暗瞪了宋慧一眼,连忙伸手。
“不敢劳烦大人,要不还是下官来吧?”
“不用!”
黄御史身子一转,避开了他的手。
然后将纸对着太阳照了一下,开口道:“墨色浮于表面,渗透不自然,墨色层次单一,别说八九年,这字据连三个月都没有。”
宋慧和宋侍郎脸色都变了。
尤其是宋侍郎,声调忍不住拔高了两分。
“黄大人你再好好看看。”
黄御史吹胡子瞪眼睛。
“什么意思?怀疑本官眼力不行?笑话,整个御史台就属本官眼力最好。
那些积年的字据,本官搭眼一看,上手一摸,就知道是哪年的。”
他晃了晃手上的赠与书,冷哼。
“还有这纸,是徽州澄心堂纸,但里面加了山椒果汁,韧性更好,是两年前的新品。
八九年前,市面上可还没有这种纸呢,这谁啊,造假都不知道造得像一点吗?简直愚蠢!”
宋依谢过黄御史,从他手里接过赠与书。
朝着宋慧脸上晃了晃,心口积压的郁气总算散去不少。
“黄大人的鉴证,妹妹可服气?”
“我说过,我从没写过什么赠予书,所以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我今日必须要堂堂正正拿回我亲娘留下的嫁妆,谁也不能阻拦!”
宋慧的脸涨得通红,偏偏又不敢反驳黄御史。
谁叫对方可是她丈夫的顶头上峰。
想发火又没办法发,只能生生憋着,一张脸红了又青,青了又白。
绿了吧唧,蓝哇哇的,就像便秘了一眼,别提多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