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翃微微颔首:“季昭,被你提醒了。你果真比较懂女人。”
昭王轻轻摇头,嘴角挂着一抹苦笑:“其实我也不懂女人,但这道理浅显易懂,用脚指头想想都能明白。与她相处那么久,我逐渐意识到,她绝非寻常女子。她不经意间吐露的只言片语,让我的心啊、肝啊都颤动不已。但回头见她,平静的一点事儿都没有。你说,这是怎样的胆识?!”
这番言语,着实把季翃震到了。他难以置信地望着昭王,声音颤抖:“季昭,难道你,你也……喜欢她?”
他细细打量着季昭,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流露出一股与生俱来的英气与不凡。
季昭轻轻摇头:“不,这种女子不是用来爱的,而是用来敬的。她的见解、她的智慧,令我深深折服。”
他顿一顿,神色黯然道:“有些时候,仿佛高悬天际的星辰,她让我够不着。”
季翃沉默了片刻,心中反复咀嚼着季昭的话语,终于缓缓开口:“好吧,季昭,我懂你的意思了。或许,我们真的只能默默地退回原位,继续做她的朋友。”
季昭轻轻摇头:“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够退回原位,反而觉得,我们应该更进一步才是。但这种进一步,并非是将她纳入婚姻框架之中的这种路数,而是进入到一个我难以言喻的境地,这个境地,是一个我说不出来的什么地方。”
季翃接着他的话说:“而是进入到另一个更宽广的地方……。我跟她接触有限,但意识里早就有……那地方无涯,无边无际。”
季翃接过他的话茬,声音中带着一丝感慨:“是啊,是进入到另一个更为宽广、更为深邃的地方。我与她接触虽然有限,但内心深处早已感知到那片无垠的天地,它浩瀚无边,令人心生神往。”
季昭眉头微皱,道:“是超越情感吗,还是跨过情感?”
季翃无奈地笑了笑:“我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尽管有三妻四妾、三宫六院的能力,但从来就没有过要把她跟后宫联系起来的念头。”
季昭轻轻点头,神色中带着一丝自嘲:“看来是我俗气了,将她从神坛上拉了下来。其实,我的内心也从未将古连翘与妻妾相提并论,划等号。”
季翃目光变得柔和:“你是怕我有这种想法。”
季昭摇了摇头:“不,我是怕她有。我怕她会被我们的世俗观念所束缚,盯着我们的身份地位,而失去那份纯净,以及那份独有的光芒。”
季翃动容,声音低沉而真挚:“……你是怕她不是我们想象的样子?”
他停下来,深吸一口气:“你怕那份纯净与独特会被世俗所玷污。你的担忧,其实,我也深有同感。”
季昭微笑,眼中闪过一丝释然:“意识里有这个意思,只是难以言表。如今你替我讲了出来,真是感谢你!”
季翃回忆:“记得在你家老宅那斑驳的墙头上,我跟她就默默地坐在那里,我们很少交谈。就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那是一种无需语言便能相互理解、相互尊重的默契,仿佛我们之间的心灵桥梁早已悄然搭建。”
季昭点头:“与她的交流,从来都不是通过那些琐碎的言语,而是那份难以言喻的默契。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便足以传递千言万语。”
季翃补充道:“是的,感觉她像个精灵来去无踪,来了就来了,走了就走了。跟她的交流不是用语言,而是默契。就像是一阵清风,吹过我的心田,留下一丝清凉与惬意。我无法用言语去束缚她,也无法用物质去衡量她。”
季昭感慨道:“传统观念里,喜欢一个女子,就要给她最好的物质享受,护她周全,给她满满的安全感。但对她来说,这些或许并不重要。她需要的,或许并不是男人给予的那些物质的呵护,而是一种精神上的共鸣与理解。”
季翃点头赞同:“没错,她也许同样需要安全感,但绝不是以向男人索取的方式获得。她有着自己的傲然与独立,她渴望的是与对方在灵魂深处的交流与碰撞。这种需求,远远超出了物质与形式的范畴。”
季昭苦笑一声,显得有些无奈:“说来惭愧,我还是缺乏足够的想象力。每当谈及她,我总是会不自觉地回到现实与传统的那一套观念中去,怎么也超越不了。我总是在想,如果我能像她那样自由不羁,那该有多好。”
季翃拍了拍季昭的肩膀,说:“其实,我们都一样。那是因为我们还没有突破性别的认知局限,总是习惯性地把她当作一个需要呵护的弱女子来看待。我们忘记了,她也是一个有着自己思想与追求的独立个体。对不对?”
季昭点了点头,神色中带着一丝反思:“你说得对。就拿我自己来说吧,我跟我夫人高氏感情一直很好。但即便如此,我跟别的女人多说几句话,高氏都会流露出嫉妒的神情。我就觉得这很正常,因为在我们这个传统社会里,这似乎就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一种常态。但你看古连翘,她与外界的交流总是那么平均,对谁都保持着一种不温不火的态度。她好像从来就没有嫉妒过谁,也从不会因为别人的言行而影响到自己的情绪。”
季翃叹了口气:“是啊,她就是这样一个特别的存在。她不会因为别人的眼光而改变自己,也不会因为世俗的观念而束缚自己。她有着自己的原则与底线,也有着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与她相比,我们两个确实显得有些俗气。”
说到这里,季翃顿了一顿,似乎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好啦,我们两个俗人认知有限,再讨论下去也不会有个所以然的结果。就这样吧,我们与她之间,应该是一种不被任何东西干扰的、纯粹的灵魂上的交流。如果我们有幸能够成为她的知己,那将是我们莫大的荣幸。当然,前提是我们要配得上这份荣誉。”
季昭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你说得对。我们不应该再用世俗的眼光去看待她,而应该用一颗真诚的心去感受她、理解她。或许,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地走进她的内心世界,成为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的眼神中都透露出一种释然与坚定。他们知道,虽然他们无法给予她物质上的呵护与满足,但他们愿意用自己的真心与理解去陪伴她、支持她。因为,在他们心中,她早已成为了一个不可替代的存在。
……
季昭伸出一只手,握拳一挥,目光炯炯:“一言为定,兄弟间的承诺,重于千钧。”
季翃亦毫不犹豫地伸出拳头,与之重重相碰,眼神中满是信任与决绝:“一言为定,此生不渝。”两人相视一笑,那笑容里藏着无尽的默契与力量。
季翃深吸一口气,语气郑重:“季昭,今日我们在这苍穹之下,所吐露的每一句话,都让它们深深埋在心底,成为永不揭开的秘密。”
季昭神色凛然,郑重点头:“好,就让这一切随风而逝,只留于心,永不提起。”
言罢,季翃拍了拍季昭的肩:“时候不早了,我们回营吧,还有许多大事亟待相商。”
……
多日后。
冬日的天气竟异常晴好,晶莹的雪花纷纷扬扬,自灰蒙蒙的天空中悠然飘落,漫天飞舞,它们在空中轻盈地旋转、跳跃,反射着晨光,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将整个世界装点得如梦似幻,超级美。
这几日,古连翘忙得不可开交,终于分门别类地写完了清剿匪徒的战报,呈给了昭王。
或许是连日来的劳累,她不时地打着喷嚏,心中暗自疑惑,莫不是受了风寒?
饭后,古连翘决定外出散步,以助消化。
她漫步于这高海拔的大山之中,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只觉心旷神怡,仿佛所有的疲惫都随之消散。
行至那片熟悉的练武平台,她不由自主地拉开了架势,拳风呼啸,带起阵阵劲风,动作矫健而有力。一番拳法练罢,额头和背上已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整个人顿觉神清气爽,精神焕发,舒服了许多。
她甩着双臂,转过身,倒退着往营区走去,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与自在。忽地,前方雪原上,两个小黑点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而过,渐行渐远。
不用多想,古连翘便知,那是公子和他的侍卫冷耀悄然离开了骁骑营。
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静静地伫立,目光穿过纷飞的雪花,一直看着那两个黑点,直至消失在地平线上,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惆怅与不舍。
这几天,古连翘在营区内来回穿梭,忙碌之余,竟也碰到了一回飞将军。只不过,飞将军并未留意到她。
古连翘有一刹那的恍惚,那一念头如同流星般一闪,就被古连翘给抓住了。
毋庸置疑,飞将军就是那公子。
没想到,在北疆之地,在这遥远的天尽头能遇见他。
回想起当初公子轻声呼唤她名字的那一刻,古连翘还以为公子是谪落凡间的仙人,对人间的一切事情了如指掌。
如今想来,不过是自己太过天真,想多了而已。
古连翘内心有一丝悸动,但波澜还没有起来,更没有掀起排山倒海的大浪,就如春风拂过湖面,很快就平复了。
她明白了,原来公子一直都知道她的存在,只是她自己不知道公子是谁而已。
古连翘将公子跟飞将军的身份联系在一起,她不知道自己是遗憾还是高兴,但也确实是踏实了。
公子是飞将军这件事,是就是吧,反正自己早已找到了在这段情感中的定位,从来就没有期待过什么,也未曾有过半分奢求。
想到这些,古连翘心中的那抹微澜,转瞬便烟消云散。
记起曾经与公子共度的夜晚,也不过是两个呆瓜,傻傻地坐在昭王老宅斑驳的墙头上而已。谢谢昭王家的墙头!
四周静谧,二人也沉默不语,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如今细品,简单而纯粹,如流星划过般短暂,却已是最温馨,最幸福的时光。
仅此而已,却也够奢侈。
古连翘深知,人生中的每一次相遇,都皆是前世修来的缘分,每一次离别,也是命运的安排。
人的聪明就在于懂得珍视眼前,释怀那些遥不可及的执念。
她提醒自己:不要太贪,不要让欲望蒙蔽了心灵,不要让过往的美好成为束缚未来的枷锁。
在这辽阔的北疆,古连翘也不会有那份轻狂,去攀爬昭王家老宅的墙头了。
此情此景,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就让过往的公子依旧是那位翩翩的公子,飞将军也依旧是那位威名赫赫的飞将军吧,场景已换,身份变了,自当各安其位,区分对待。
就如同在家中那温馨的小院里,古连翘被翠谷、铁蛋和小枣视作可以遮风挡雨的主心骨,给予无限的依赖与信任;然而,一旦踏出家门,步入府衙,就变成一个肩负职责,需要上司认可的捕头一样。
即便是这样想,古连翘还是有一些难受,内心深处还是不可避免地泛起一丝酸楚。
一直以来,觉得昭王家老宅的墙头是自己灵魂的栖息地。这下,却仿佛丢失了这块心灵的风水宝地一样,令她怅然若失。
……
季翃告别了骁骑营,踏上归途。
他归心似箭,策马扬鞭,一路疾驰。
穿过辽阔无垠、银装素裹的雪原,掠过粗犷苍茫、白雪皑皑的山林,再跨过汹涌澎湃、冰封千里的河谷。所到之处皆是一片洁白无瑕的世界,宛如仙境。
置身于这壮丽的雪景中,季翃和侍卫冷耀的身影,仿佛只是天地间两个移动的小黑点,何其渺小,微不足道。
然而,季翃的心境却与这广袤的天地相融相通。
他的浑身上下洋溢着前所未有的舒爽与畅快,仿佛一切疲惫与束缚都已随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