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信总算有些开窍了,还没等秦母开口继续揶揄他,他抢着道:“薛瑶来青州这么多天了,我们也应该尽一尽地主之谊。”
秦母笑了,转头朝薛瑶道:“这小子可抠门了,顺泽楼是咱们青州最贵的酒楼,往年都没见他请他老娘吃几回。”
薛瑶抿嘴笑了,正准备说,不用破费。
秦母看出了她的心思,赶忙拍了拍她的手,阻拦道:“你有钱是你的事,就要让这小子出出血,免得外人知道,你一个姑娘家,来青州天天给他做饭,还以为我们秦家苛刻你了。”
“哪有的事,秦夫人待我和亲生女儿一样……”
薛瑶赶忙道,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竟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薛父老是说薛瑶,没有女孩儿家的矜持,薛瑶总是不以为然,说要那些劳什子做什么,束手束脚的。
可是,不知怎么的,在秦信和秦母面前,竟然也有些害羞了,这要是让薛家人看到,不得惊掉下巴。
秦母笑了笑,没再继续调侃她。
几人在顺泽楼的雅间,吃了和和美美的一顿饭。
秦母以年纪大了,得早些歇息为由,在薛瑶带来的手下护送下,先回去了。
青州河畔,哪怕到了夜里,依然灯火繁华,画舫灯光,映得河面水波粼粼。
一座古老的拱桥,连接着河岸,有许多往来的商贩,游人,会从石拱桥上经过。
俩人破天荒的没争没吵,也没旁人打扰,就只是俩人,随意散漫地走在石拱桥上,欣赏着江岸的风景。
“公子,小姐,买束花吧?这桃花是今天早上刚从城外桃林摘的,可新鲜了。”
一个清脆的嗓音,在俩人身后响起,很快就蹦跳着跑到了俩人跟前,是一个穿着蓝色粗布衫,抱着花篮的小丫头。
桃花娇嫩,虽然到了夜里,但是,依然挂着莹莹水珠,在江岸河灯下映衬下,仿佛染了层淡淡光晕。
看到那篮子桃花,薛瑶的眼神亮了亮,秦信眼睛的余光,注意到了薛瑶的异样,便上前一步问:“小姑娘,这花怎么卖的?”
“三文钱一束!”
那小丫头看到这位年轻公子有意想买,脸上红扑扑的,声音又大又清脆,吸引了不少过路行人的目光。
小丫头眼珠提溜一转,看向了旁边的那位年轻小姐。
“公子,这桃花送给这位小姐戴着,肯定比天仙还美!”
秦信一愣,看到那小女孩捧着花篮,献宝一样,递在了他面前,显然是把他俩当成了夜会的年轻情侣,薛瑶却捂着嘴,“噗嗤”笑了起来。
“咳……”
秦信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也没多解释什么,只是从兜里掏出一锭银子,塞给那小女孩。
“你这些花也没多少了,我都买了,早点回家吧。”
一锭银子可以买好多篮子鲜花了,那小姑娘瞪大了双眼,生怕秦信反悔,赶忙将花篮塞到秦信怀里,小心地将银子揣好,忙不迭地弯腰道谢。
“多谢公子!”
小辫子一摆一摆的,十分有趣。
“行了行了,早点回去吧。”
秦信摆了摆手,那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脸上喜得红扑扑的,还不忘朝俩人道了个喜。
“祝公子小姐喜结良缘,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福寿无双!!!”
小女孩把她听到的所有好词,一股脑地大声蹦了出来,然后跟兔子一样,一溜烟隐入人群跑没影了,惹得过路的行人都捂嘴偷笑。
秦信哭笑不得,看向了一旁笑得不行的薛瑶。
“这小孩,她知道这些话什么意思吗?”
“她知不知道,你不都买了吗,碰上你这么个大财主,她这好几天都不用出来卖花了。”
薛瑶瞥了他一眼,调侃道。
秦信摇了摇头,把花递给了薛瑶。
薛瑶没接,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不是喜欢这桃花吗?”
秦信有些奇怪道。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薛瑶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我看你盯着这花看了半天,以为你喜欢,就买了……”
秦信脸色有些懵,理所当然地解释着。
越说越回过味来,说得好像他总是盯着薛瑶的一举一动似的,说到最后,索性就闭嘴了。
薛瑶抿嘴一笑,没等他说完,接过了那篮子花,捧在怀里。娇嫩的桃花,还挂着露珠,映得薛瑶的脸,比桃花还粉。
秦信又想起了那一幕,在那个桃林里,薛瑶踮着脚尖,去摘桃枝的那个画面,一时有些走神。
“好看么?”
薛瑶忽然打断了他的思绪,眨着眼睛,抬头望着他。
“好看……”
秦信下意识回答着。
也不知道回答的,到底是花好看,还是人好看,还是记忆里那个踮脚采花的姑娘好看。
看到秦信这傻样,薛瑶低头笑了,秦信回过神来,干咳了一声,也没说什么,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薛瑶追了上去,笑着凑上去,锲而不舍地追问道。
“你是看我喜欢这花,才给我买的,还是只要是个人喜欢,你都会买?”
秦信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路,脚步一刻没停,也没管薛瑶时而左,时而右地绕着他打圈问。
最后,薛瑶一手提着花篮,一手挎住了秦信的手臂,仰着脸,冷不丁问他,把秦信给吓了一跳。
“说话呢,秦哥?”
虽然薛瑶没有那种忸怩作态的小女子模样,秦信也不是那种混迹风流场的公子哥,没那么多讲究。
俩人之间交谈,自然就是坦诚率真居多。
但是,秦信还是有些不自在,他被薛瑶烦得受不了,没好气道:“看你喜欢,买给你的!”
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不矜持呢?
薛瑶抿嘴一笑,像是知道秦信心里在想什么,觉得他这傻里傻气的样子,太好玩了,忍不住想逗他。
“哎,我当然没有晋王殿下那种温文尔雅的气度喽,我只是个蛮横不讲理的商人罢了。”
“哪有一个姑娘家,这么说自己的!”
秦信无语了,扭头看向薛瑶。
却见薛瑶微笑地看着他,秦信叹了口气,像是放弃了解释什么,没再多说,任薛瑶挽着他,俩人慢慢走着。
薛瑶确实和谢云澜是完全不同的性子,谢云澜像天上的仙人一样,远远望着,敬着,心里就觉得舒心。
但是,若是让他像跟薛瑶这样,跟谢云澜嬉笑怒骂,是他想都不敢想的,甚至觉得,这种事想想就觉得很奇怪。
薛瑶就像个活生生的人,不对,她原本也就是个活生生的人。
秦信脑子里面的思绪,有些乱七八糟的。
“秦哥,你知道我方才为什么盯着这桃花看吗?”
俩人挽着走了一段路之后,薛瑶忽然问他,秦信摇了摇头。
“那花儿是假的。”
秦信瞪大了双眼,朝薛瑶手中的花篮看去,那桃花粉得可爱,上面的露珠还在微微颤抖着,怎么会是假的呢?
薛瑶拿了一只出来,递给了秦信。秦信伸手摸了摸,那手感,形状,和真花无异。
但是,薛瑶说的没错,确实是假的。
秦信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薛瑶,薛瑶笑了,慨叹道:“一开始我就觉得有些奇怪,怎么早上采摘的,到了夜里还能如此新鲜呢?那孩子太聪明了,一眼就看到你最好骗。”
薛瑶忍不住笑了,转头看向秦信,却见秦信目光有些不满,她连忙改口道:“这花仿造的手艺太逼真了,我若不是拿在手里,也认不出来。”
秦信这才放过了她。
薛瑶继续缓缓道,语气却比之前要诚挚很多。
“秦哥,你是一个好人。我知道你没那么喜欢我,但是,你看我摘不到花,愿意帮我摘,看到有杀手要来刺杀我,也没有扔下我逃走,看到我喜欢这桃花,就买来给我……”
薛瑶慢慢地说着,一一列举着,连秦信都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可是薛瑶都记在心里。
“秦哥,你这么好,能不能再帮我一次呢?”
秦信惊讶地扭过头,看着薛瑶。
第二天,秦信向秦母承诺,答应和薛瑶回去成婚。
就像薛瑶说的,秦信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答应帮薛瑶,就帮了一辈子。
可能帮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爱了。
王衍好意点拨的那句,难得糊涂,秦信也不知不觉践行了一辈子。
这么场闹剧,搞得薛家,秦家,都闹哄哄的,甚至连启帝都知道了。
不过,启帝也没生气,反而赐给秦母几十匹锦缎,几千两黄金,慰劳她这么多年,孤身一人,养大秦信。
秦母感谢了陛下的隆恩厚爱,将那些绫罗绸缎和黄金珠宝,委托郡守王衍,悉数捐给了边关的将士们。
启帝为秦母的深明大义所感动,赐予秦母贞慧夫人封号,享三品诰命待遇。
“臭小子,你还跑不跑了?”
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赵凛要把秦信拉到校场去,狠狠练他。
此刻,看到他跟薛瑶回来了,秦夫人也跟着过来了,赵凛咬着牙,勾住秦信的脖子,低声骂着。
“凛哥,我真不跑了……”
秦信苦着脸,一遍遍解释着,最后,还是谢云澜过来解围,赵凛这才将信将疑地放过了他。
他没想到,秦信在感情上,怎么还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一个人呢?
一点都不像他,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天王老子来了也拿他没门。
但是,薛瑶倒是美滋滋的。
她对赵凛的态度,虽然不像以前那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好歹他也算是俩人的媒人了。
但是,跟对秦信的态度比,那肯定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能比。
在薛瑶眼里,秦信是她见过的,最好的人。
喜宴上,看到秦信人高马大地穿着喜服,脸上却依然有些懵然,薛瑶却笑意盈盈的站在堂前,对络绎不绝的宾客迎来送往,这么一对比下来,越发显得秦信像个傻小子。
赵凛简直没眼看,摇了摇头,转头朝谢云澜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谢云澜对他这个损嘴,已经无语到习惯了,只是白了他一眼,赵凛却笑嘻嘻地凑上来,低声道:“媳妇儿,我就爱你这颗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