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
燕王和谢云澜等人,正眉头紧锁,商议着该如何把粮食给运过去。
“探子来报,运粮大道有一些奇怪的人,架着枪炮,在各个要害关口驻守着,想来是太子的人,早在那里等着埋伏了。”
秦信发挥了他的老本行,派出去的人,很快就把消息给探回来了。
“他们这就是预谋好的,先烧粮仓,后在粮道埋伏,就想让我们弹尽粮绝!”
运粮不比打仗,粮食金贵,经不起大枪大炮的折腾,贸然闯关,辛苦筹措来的粮食,若是被给毁了,便是得不偿失。
谢云澜冥思苦想,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转头朝陆鹰问道:“陆大哥,你这些年经常跑漕运,可有什么法子运粮?”
陆鹰皱着眉头,想了半晌。
就在众人没法,准备试试多派些人手闯关的时候,陆鹰的视线,落在了地图的一角,忽的灵光一闪,拍了拍脑袋。
“哎,你看我这笨脑子,我怎么没想到呢?”
谢云澜等人看向了他。
“殿下请看……”
陆鹰用手指着地图上的那块不显眼的地方,道:“这里是一条运粮古道,因为路窄,很多年前就被弃用了。”
听到这话,谢云澜眼中精光闪动,一拍掌道:“好,就走古道!”
燕王疑惑地看向了谢云澜,问道:“这古道常年未曾修缮,世子确定要走这条道?”
“正是无人修缮,少有人知晓,才越要走此道,趁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得抢先一步才是!”
看到谢云澜信誓旦旦的样子,燕王思索了片刻,问了问旁人,还有没有要补充的,其余几人都摇了摇头。
若论打仗,他们擅长,若论运粮,恐怕寻遍燕王帐下,没有比被冤杀的谢大人,更擅长的人了。
谢云澜是谢大人的亲生儿子,想来应该比他们更懂如何运粮。
再就是如今担任粮仓曹的秦信了,众人纷纷都把目光投向了他。
突然被众人围观过来,秦信有些不知所措,猛地反应过来,大声道:“属下没有意见!燕王殿下放心,属下一定竭尽所能,帮助世子把粮食运送到赵将军手中!”
燕王被秦信这猛的一嗓子,给喊愣住了,后面干笑了一声,让他好好干。
秦信挠了挠头,不知道又哪里说错了。
“咕咕……”
高高的院墙里,镂空窗户边,一个穿着月白色锦袍的年轻男子,手上拿了只信鸽,是侍卫刚从外面接到的。
“太子殿下,柳先生来信了。”
太子表情漠然,微微点头,挥手让他下去了。
他拆开信笺,短小的纸条上,写着一行字。
“世子走古道运粮。”
多日前,他曾和柳风私下见过一面。
“你怎么做事如此不小心!还被他们给怀疑上了?”
柳风小心翼翼道:“太子殿下息怒,他们已经抓到了奸细,而且那个奸细还是赵凛亲手抓到的,所以燕王并没有怀疑我。”
太子皱着眉,看了他几眼,片刻后,才冷冷道。
“当初,让你在连云山上,替本太子把王衍给拿下,你竟然让王衍派过去的人,给一锅端了!若不是本太子收留你,你早就丧命在连云山上了!”
“属下不敢忘记太子的恩情!”
柳风连忙扑地。
“咳咳!”
太子喘了口气,脸色有些发青,用手中的白丝帕掩住口鼻,咳了半天之后,才稍微缓过来,瞪了柳风一眼,又继续道。
“这次的事,幸好你还算聪明,没有露馅。但是,燕王也不是等闲之辈,你找个机会,把他们的粮仓给烧了……”
“可是,粮仓被燕王看得极严,恐怕……”
还未说完,就被太子不耐烦地打断了。
“你不是说,燕王信任你吗?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如何证明他信任你?既然他不信任你,你也不用回来了,就跟着燕王去吧!”
柳风大惊,赶忙道:“属下不敢!属下一定替太子殿下把这件事给办成!”
太子眼神冷冷的。
“还请太子殿下,不要为难我的母亲……”
柳风偷眼看了太子一眼,见他冷睨着自己,赶忙弯下腰,埋头拱手,小心翼翼道。
“哼,那就看你办得如何了……”
太子冷冷地抛下这句话,留柳风一人在原地,忐忑不安。
虞州城最大的粮仓,被烧毁了,这个消息一传到太子手里,他就开始让人在运粮主道上的要害关口,埋伏了数人。
若是燕王他们敢来,就叫他们有去无回!
如今,知道是谢云澜带人从古道走,太子冷笑一声,更不足为惧。
那个新世子,一个文弱书生,有何本事?
听说还是谢崇的儿子,那个在天牢里吊死的人的儿子。
太子冷笑一声,语气满是不屑。
“自不量力!”
当初谢崇不识抬举,几次三番派人上门,让他投靠自己,都被冷然拒绝了。
既然你这样不识抬举,莫说你们全家,就是你这独子,本太子也送去给你们全家团圆了吧!
龙脊古道。
蜿蜒曲折的古道,犹如龙脊一样,是秘密连接起虞州至远平最古老的一条运粮道。多年前因战火原因,部分路段年久失修,早就被废弃掉了。
从虞州西郊出发,沿远平山脉,一路北上,穿过密林,峡谷,最终接入远平东侧的水路,约百余里的路程。
相比大道而言,虽然更近一些,但是也更难走一些。
此刻,谢云澜和秦信等人,百余人的队伍,带着粮草车,隐蔽而缓慢地走在这条古道上。
“世子,这条古道也太难走了吧。”
狭窄的山路,仅容一车通行,山里刚下了雨,路上泥泞不堪,走起来要万分小心,稍有不慎,就是人仰马翻。
秦信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地里,叫苦不迭。
为了隐蔽行事,运粮车队分成了三个队伍,每个队伍几十人行走,都是穿着灰色的麻布粗衣,头戴褐色毡帽,与寻常百姓无异。
唯一区别的地方就是,在他们的腰间衣摆之下,都隐藏着一柄黑色长刀。
谢云澜一身浅灰色粗布棉衣,和他在青冥山上山采药时候的装束没什么差别。
他推了推头上戴着的斗笠,拄着木拐,稳稳地朝前走着,边走边跟秦信安慰道。
“再坚持一下,等过了这条山路,前面就好走了。”
秦信不可思议地看着谢云澜,他想象不到,一个模样清贵的公子,怎么走这种山路,比他们常年行军的人还要稳。
谢云澜笑道:“以前我在青冥山采药,遇到下大雨,那山路比这个还要难走好几倍呢。”
“啊?”
秦信惊讶地张大了嘴。
不都说,修行之人都是在山里念经打坐的吗?
谢云澜失笑了。
“你怎么跟我们药庐里的那个童子一样,净喜欢听那些说书人编的话,谁跟你讲修行就是,脚不沾地手不沾水了?”
秦信挠着头,嘿嘿笑了。
这么聊一会儿,感觉这条山路也没那么难走了。
“小心!”
“哐当当!”
马车车轮不小心陷进了一个小坑洞里,险些打滑翻倒,谢云澜正和秦信笑着说话,余光瞥到前面那辆马车行走不稳,赶忙冲上前去,扶住了。
秦信也赶忙冲上去,喊着“快来帮忙!”
在几个人合力之下,那辆马车才堪堪被扶稳。
秦信惊出一身冷汗,长舒了一口气。
“呼~”
“幸好世子眼疾手快,不然若是在这里翻车了,后面的都要跟着翻倒,那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秦信擦了擦头上沁出的冷汗,前面赶车的士兵,连声朝谢云澜道谢。
“不要紧,继续往前走吧。”
谢云澜摆了摆手,安慰了他一句。
秦信这下子不敢随便走神了,接下来的山路,眼睛跟鹰隼一样,紧紧盯着车队,就生怕再出现这样的问题。
“世子,我先去前面看看,他们好像有点问题……”
秦信跟谢云澜打了个招呼,谢云澜额上沁出了点汗,微笑着点点头,让他去吧。
浑身的静脉,像是有蚂蚁在爬一样,虽然有些难受,但是,谢云澜还是咬着牙,强忍着没让秦信看出来。
山路寒湿,刚下了一场冻雨,哪怕披了蓑衣,也免不了寒气侵体。
大拇指上的那枚玄玉戒,在微微发着光,谢云澜感觉,最近补身用的汤药,都好像作用大不如前了。
“灵雾”之法用多了,终究会对身体造成损伤。
谢云澜心头狂跳,总觉得,好像有事要发生。
有赖于陆鹰给他的地图,谢云澜此路才能走得如此顺利。
这条古道,谢崇以前曾经提议过,进行修缮,可是,中途因为种种原因,修缮中止了。
但是,也不算一无所获,这条古道的地图,还是留给了他的儿子,最终还是派上了用场。
走在这条古道上,谢云澜感觉,就像是冥冥中有谢崇指引着他一样,无论如何,这次运粮,一定不能出问题,阿凛还在等着他。
谢云澜咬了咬牙,攥紧了掌心,胸中翻涌的气血,硬生生地给咽了下去。
号子声响起,谢云澜猛地抬头。
“敌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