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清晰可闻。原来是刑部押解窑工的囚车已至。为首的老窑工被士兵粗鲁地推上丹墀,他腕上戴着的、刻有太子生辰八字的玉牌,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冰冷的光泽。“陛下明鉴啊,”老窑工“扑通”一声跪下,膝盖重重砸在青砖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铸一杆枪,太子殿下都严令我们在枪杆之上刻字……”
“刻什么?”皇帝的声音从御案之后传来,威严而冰冷,他的目光如利刃般扫过太子那已然铁青的脸。
“刻……”老窑工微微颤抖,眼神不自觉地看向苏明薇,“‘血祭之日,枪头对准苏明薇’。”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安静得仿佛一座坟茔。苏明薇的指尖轻轻划过腕上的翡翠镯残片,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衣料摩擦声。转头看去,正是夜无痕的暗卫,混在刑部吏员之中,悄然递来一片碎瓷。瓷面之上,清晰刻着“皇帝命太子私铸兵器”,边缘还沾染着新鲜的血渍,显然是刚从官窑废墟之中挖出,带着令人心悸的真实。
“陛下,”太子“噗通”一声重重跪下,额角狠狠撞在青砖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儿臣实是被幽冥阁胁迫啊!他们以儿臣东宫幕僚的性命相要挟……”
“胁迫?”苏明薇神色冷峻,手中短刀轻轻挑起一块甲胄碎片,上面的骷髅蟠龙纹在摇曳的烛火映照下愈发清晰显形。“这是从东宫兵器库搜出之物,护心镜暗纹乃是幽冥阁的‘血莲十三劫’阵,与太子妃的凤冠暗纹别无二致——”她话锋一转,忽然指向太子腰间佩戴的蟠龙玉佩,“而玉佩暗格之中,赫然刻着‘血祭成则苏明薇死’,这又作何解释?”
更漏声不急不缓地敲过巳时,百余名言官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突然集体“唰”地跪下,手中笏板在丹墀之上摆出莲花形状,那正是先皇后独有的标记。他们齐声高呼:“请陛下废太子!”“请陛下彻查东宫!”“请陛下为先皇后报仇!”声浪如雷,在大殿内久久回荡。
太子的蟠龙纹披风在言官们如潮般的声浪中瑟瑟发抖,他仿佛一只被困的野兽,忽然抬头,望向皇帝的目光中充满了哀求与绝望:“父皇,儿臣对您忠心耿耿,一片赤诚,这一切都是苏明薇……”
“够了。”皇帝面色阴沉,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御案,目光死死落在苏明薇呈上的结盟书上。“先将太子押入宗人府,待刑部彻查清楚——”他忽然话语一顿,目光看向殿外匆匆闯入的羽林卫,“传旨,东宫上下,即刻查封,不得有误!”
暮色如墨,缓缓漫进金銮殿。苏明薇静静地站在丹墀之下,听着太子被强行拖走时那愤怒的咒骂声渐渐远去。这时,绿萼悄然凑近,袖中不慎掉出从老窑工身上搜出的、刻有她生辰八字的骷髅匕首。刀刃上的血珠缓缓滴落,落在弹劾奏章之上,竟显露出“皇帝早知血祭阴谋”的字样,仿佛揭开了又一层令人震惊的真相。
“小姐,”夜无痕的鬼面在廊柱的阴影中若隐若现,他手中紧紧攥着一片焦黑的黄绫。“这是从东宫暗格之中拼死抢出的,上面写着‘血祭主祭者乃皇帝’,落款正是幽冥阁阁主印。”
苏明薇的指尖轻轻划过焦黑之处,仔细辨认,忽然发现未烧尽的字迹里,“皇帝”二字与她在侯府密室发现的、父亲残页上的暗纹如出一辙。更漏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皇宫深处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仿佛是有人在盛怒之下摔打她呈交的兵器残片。她嘴角忽然泛起一抹冷笑,对夜无痕低声吩咐道:“去告知言官们,明日弹劾的折子,该添加上‘皇帝与幽冥阁的联系’了——”她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黄绫,“就说,这是从东宫搜出的、盖着阁主印的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