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爸!妈!”
“哥!”
“尧尧,我的孩子啊!”
黄泥村中,一片哭嚎,家家户户都在哭新坟。
他们甚至只能给自己的亲人立一个衣冠冢,连一把骨灰都没有捞到。
张芳林跪在张家祖宅之中,堂上摆着她父母、祖父母、还有姑姑、叔叔、亲姐弟、堂姐弟,甚至是侄儿侄女的牌位。
边月站在门口,等雨停。
张芳林终于跪够了,踉跄着走出来,向边月伸手:“边小姐,请问,能给我一支烟吗?”
边月看了她一眼,从衣兜里掏出烟盒,抽了一支给她,又给自己点了一支。
潮湿阴冷的天气中,有这么一支烟,燃着微弱的火光,好像就还有一点儿温暖一样。
张芳林沉醉在尼古丁带来的短暂快乐中,但是抽完这支烟,她的神情更落寞。
“烟没有酒好。”
边月点头:“是,酒能麻痹神经,短暂忘记人不愿意记起的回忆。”
只是太影响神经,对边月这种需要拿手术刀的人不好,所以她不经常喝。
“魂珠,我们黄泥村会继续养。”张芳林盯着边月:“边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边月摇头:“你有什么要求?”
张芳林松了一口气,她生怕边月是个白老祖那样,不服从就杀掉的杀神。
“如今乱世将起,我希望边小姐能承诺我。”
“无论时局如何,至少保我黄泥村的孩子们一条生路。”
边月将香烟放在嘴边吸了一口,吐出烟气,渲染得她浓丽的五官多了一丝神秘。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了一个“好”字。
背负别人的命运,是一件很沉重的事情。
可有些时候,你不把责任背在身上,就永远达不到自己的目的。
人活着,本身就累。
随着这一声“好”字落地,张芳林猛烈的咳了几声,又吐出一口血来。
“你的伤还没好,需要卧床休息几天。”边月拿出一瓶药给张芳林:“每日吃一粒,别多吃。”
张芳林没客气,拿过药瓶当场就倒了一颗出来,仰头吃了下去。
如果把自己比作牛马,那这瓶药,大约就是边小姐给自己的“饲料”。
命运早就注定好了,从一百多年前,白家老祖把他们张家拉进这个局中,教他们捉鬼、驯鬼的本事开始,他们就离不开了。
不过是效忠的人从白老祖换成了边小姐而已,张芳林很快就适应了。
如今族中中坚战斗力都死在了群尸暴动中,张芳林面临的生存压力更大。
她不得不提拔起那些十五六岁,甚至十三四岁的小娃娃起来,捉鬼养珠,保卫家园。
张芳林跟边月说了几句话,就必须要去忙自己的事了。
边月把烟头扔地上踩灭,外面的雨刚好停了。
她来黄泥村的目的已经达到,张芳林也与她达成共识。
没必要跟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道别,边月扫了一下大衣上溅到的雨水,回了山桃村。
山桃村中,边月的家里,那几个她亲自选的人,还是每天都准时准点的来看书。
这几个丫头小子挺珍惜这次学习的机会,识趣的没给边月惹任何麻烦。
除了赵庄明那个恋爱脑给他的相好求了一点儿福利,其余人都没闹出任何幺蛾子。
“边姐姐。”边月是中午赶回来的,赵玉书看到她很高兴:“你脸上的伤口淡了!”
“嗯~”边月脱下沾雨的大衣,赵玉书连忙接过来,挂在衣架上:“边姐姐,吃了么?我去给你做碗面吧?”
赵玉书煮了一碗分量十足的面条,没有肉,盐也少,她自己坐在一边儿悄悄的咽口水。
边月默不作声的把面吃完,问她:“家里没粮食了?”
赵玉书尴尬:“是~”
边月忙着处理黄泥村和后山的事,已经好久没开业了。
没有收入来源,边家又不种地,米缸自然就空了。
“有地方能买到粮食吧?”边月又问。
赵玉书点头:“是。不过现在的粮食可贵了,并且他们还不收钞票,只要金银,或者以物换物。”
想了一会儿,赵玉书又补充了一句:“只要有钱,现在什么都能买到。”
“以前那些不敢明着卖的,现在也能买到。”
边月点了一下头:“一会儿去把李相源叫过来。”
“好嘞。”赵玉书高高兴兴的去叫人。
边月上楼换了一身衣服,顺便从戒指里拿出一箱金子。
白清音是个老古董,她跟不上时代,也不信任新时代纸币,更别说电子货币了。
所以,她给边月留下的遗产都是金银珠宝。
想要让边月一辈子都耗在她白家要守护的秘密上,就得解决边月的吃穿用度问题。
边月这些年在外面拿到的专利也好,奖金也罢,甚至是公司分成。
在白清音眼里,都只是一些零零角角的散钱。
可能在她眼里,边月在外面过得跟乞丐差不多,主要靠要饭为生吧?
边魔头有召唤,李相源午饭都没吃,就紧赶慢赶的过来了。
“边医生,您找我有事儿?”
边月姿态有些随意的扔了一只手提箱给李相源,李相源拿过来一看:“这是民国时的手提箱了,老古董。”
边月手指敲击着桌子,示意李相源开箱:“你带着玉书去买一些粮食和日用品回来。”
李相源被箱子里满满当当的金条晃花了眼,心里“卧槽”了一声。
边魔头这么有钱,以前给他一个月一千块的零花钱,真是小气到家了!
“您说的生活必需品,包括这个吗?”
李相源比了个“八”的手势。
边月似笑非笑道:“你觉得呢?”
李相源点头:“明白了,您放心,保证让您满意。”
边月给赵玉书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着一起去。
赵玉书看着那一箱金条,兴奋得两眼冒金光,等边月上楼去之后,硬是把金条抢过来自己提着。
李相源“呵”了一声:“这些分量可不轻,你提得起吗?”
赵玉书不乐意了:“我这些日子修行《太上感应经》也是有成效的好吧?现在我的体力强多了。”
边月不管这些人的吵闹,径直上楼开始修炼。
这次去后山,经过一番战斗,她又有了新的感悟。
只是黄泥村的事太重要了,她才不得不放下修行,先赶去黄泥村。
边月坐在炼丹房,房门死死的锁住,怕赵玉书来打扰,门口还挂着勿扰的牌子。
然后运起《涅盘圣法》,全力冲击第四层。
修习这门功法,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灼灼的火灵力烧过经脉之后,再用大量的木灵力,让经脉恢复如初。
如此循环往复,生死不息。
边月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水滚落,浑身经脉一阵一阵剧痛,努力屏蔽所有的痛感,专注灵气在身体中的走向。
终于,她的耳边传来“啵”的一声,像是什么被捅破了一般,大量的火灵力和木灵力涌入身体。
耳边传来更远,更细的声音。
村长在教他的孙子识字。
赵玉书她妈在打她的耀祖儿子。
赵明月又跟她嫂子吵起来了。
赵庄明那个恋爱脑在跟他的相好说:“好人,你在家好好的,我妈找你麻烦,你别理她,等我回来跟她吵。”
他那个男媳妇儿“哼”了他一声:“你就知道和稀泥。”
赵庄明冤枉:“我哪次不是向着你?我妈都快要上吊了。”
王麻子在给他的孙子夹菜:“楠楠,多吃一点,别饿着。”
王楠懂事的给王麻子夹了菜回去:“爷爷,你也吃。”
边月收回神思,舒了一口气。
《涅盘圣法》第四层了,她能炼的丹药会更多。丹田中凝练的灵气,形成一只凤凰的雏形。
边月冲洗干净身上的汗液,还有身体里排出的一层油腻腻的黑油。
洗干净下楼,赵玉书正坐在堂屋抱着书啃,看到她下楼,惊喜道:“边姐姐,你出来了?!”
“你在楼上都待了半个月了,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边月点头,赵玉书放下手里的书,到厨房就是一顿“乒铃哐啷”,边月看了一下赵玉书在啃的书。
那是一本千灵的日记,里面主要记录了几道驱散怨灵的符篆。
很快,赵玉书折腾出来一碗南瓜粥,还有一个酸笋炒腊肉,一个清炒时蔬。
“边姐姐,我怕你等久了,做得有些简单。”赵玉书解释了一句,又兴奋道:“您快尝尝,我的厨艺进步了没有?”
边月沉默的吃饭,听赵玉书叽叽喳喳的说着村里的事。
“咱们家老是不开业,村里好几个大婶儿都在问呢。不过就算开业了,他们估计也不会来看病。”
“现在又不收纸笔了,好多都是以物易物,村里好多人都把粮食看得比命重要,有点儿病痛,都自己忍着,哪里会来找您。”
“村里又是要组建民兵,又是要修围墙的,大家粮食都好紧张。”
“边姐姐,组建民兵团,村长本来要求各家要交五十斤粮食。”
“可咱们家的,村长一直没上门来收,我要不要主动送过去啊?”
赵玉书不清楚边月家的人情往来,她也问过她妈,这个粮食要不要交。
在赵玉书看来,组建民兵是为整个村子好的事,她所受的教育告诉她,应该交。
但她妈妈却让她问过边月再说:“你虽然在边家,但做主的是边医生。这种事,你要问过她再做决定。”
“万一你三爷爷和边医生有什么默契呢?”
“你别自作主张坏了事,反倒落不了好。”
赵玉书决定听从她妈的建议,问过边月再做决定。
“不用。”边月吃完饭,把碗筷放到一边:“你告诉他一句话:可以让赵庄明训练民兵。”
这句话,比五十斤粮食有用多了,村长会喜欢的。
这个世道越来越乱,连黄泥村那种全村习武的村落,都差点儿堙灭在秦岭深处。
山桃村还不如黄泥村,谁知道能在这世道能存在几年呢?
手里多一个能用的人,总是好的。
她理解白清音为什么创造出黄泥村了。
如果黄泥村的人再遭重创,不能种魂珠了,就让山桃村顶上吧。
“对了,边姐姐,我前几天看见白绫姐姐了。”赵玉书高兴的炫耀:“白绫姐姐夸我啦,她说我比以前厉害了好多!”
边月侧头看过去,示意赵玉书接着说。
赵玉书继续叽叽喳喳道:“白绫姐姐跟她的同事们又进入秦岭了,不过这次跟着她的同事,我一个都没见过。”
赵玉书凑近边月:“边医生,我总觉得跟着白绫姐姐的那些人不是什么好人,比以前那些进山采风的“驴友”还贼。”
他们这边,在和平年代也不太和平,时常有人借故往山上窜。
那些人,真正来旅游的没几个,不是盗墓贼,就是偷猎的,或者是犯了事儿,躲通缉令的。
有的村子里还有人做陷阱,靠捡尸这些“驴友”发财呢。
边月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沉默了片刻,道:“玉书,我要出门一趟,你看好家里。”
乱世将起,盗贼横行。
有的人,对秦岭的觊觎更加猖獗了。
白清音,这就是你留给我的责任?
令人厌烦,却不得不去做的破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