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麻烦,赵玉书扶着她妈跟着边月进屋,呜呜的哭起来。
边月给赵玉书她妈看了一下,有些轻微脑震荡,不过问题不太大,药架上的药已经全没了。
看着空荡荡的药架沉默了一会儿,边月让赵玉书去给她煮碗面,她自己则去后面的药园看看。
药园门口守着人,远远的没看清她,还对着她亮斧头:“谁他妈在那里?!”
是村长的儿子赵家明,还带着他几个堂兄弟。
等电筒照过来,发现是边月后,赵家明差点儿没哭出来:“边医生,你可算回来了!”
边月:“你爸呢?”
“我爸被人打了,正搁家里躺着呢。”赵家明没出息的擦了擦眼泪:“他让我带着家里的兄弟先把您的药园守好,免得这里也被那些畜生给糟蹋了。”
边月:“……”
她就在外面耽搁了半个多月而已,怎么感觉山桃村发生了天大的事?
边月点了一下人头,从钱包里抽出一沓红票子递给赵家明:“给大家的辛苦费,你们这些日子受伤的人可以到我这里免费治疗。”
“你爸那里,我明天上门去给他看看。”
赵家明有些心酸的接过红票子:“多谢边医生。”
“回去休息吧,今晚不用守着了。”
赵家明“唉”了一声,带着他的几个堂兄弟走了。
边月大概扫了一下自己的药园子,玻璃还真有被人砸过的痕迹。
她的药园子里有水源,专门用来灌溉草药。有人来砸它,可能是冲着水源来的。
找了几种赵玉书她妈用得上的药,回到家里时,赵玉书已经下好面了。
这碗面浇头放了不少,青菜和面汤几乎没有。
边月简单的给赵玉书她妈包扎了一下,坐下来把面吃完,还夸了赵玉书一句:“厨艺有进步。”
赵玉书先是咧着嘴笑了一下,结果扯到脸上的伤,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赵玉书她妈强撑着身体过来,想给边月跪下,边月给赵玉书使了个眼色,赵玉书连忙把她妈扶住。
“有事儿就说,我不想答应的事,你跪了我也不会心软。”边月把面吃完,让赵玉书去洗碗。
赵玉书收拾了碗筷,担忧的看了她妈一眼,端着碗往后面去了。
赵玉书的妈一看女儿走了,强忍着的眼泪才流下来:“边医生,我们玉书命苦,遇上了那么一个爹和奶奶。”
山桃村最近被上面安排了很多村民,这些新来的村民,不可避免的跟原来的村民争抢水源、耕地。
一开始,他们还不敢明目张胆的欺负原本村里的人。可等他们外来人的数量超过本村人的时候,他们就不再恐惧本村村民了。
眼看本村村民处于劣势,村长那个缺德侄儿赵庄明想了个损招。
先是在各家划了一部分土地出去,但是不具体分配,让那些外来的村民抢,他们谁抢到了归谁的。
村民们虽然心疼自己的土地,但不必跟人打得头破血流,也就忍了。
但那些新来的又不是蠢货,他们打了一阵反应过来:二桃杀三士,这些农村土老帽在让他们自相残杀啊!
于是又闹了起来。
村长的侄儿再出了一计:外村女人可以通过婚姻关系,要求村长分给她们相应的土地。
农村女人户口跟着夫家走,走到哪个村,哪个村得负责分她们土地。
社会研究表明,男性和女性,虽然体力上有所差别,但在社会中扮演的角色一样重要。
赵庄明分土地给较为弱势的女性,一来分化外来村民的家庭结构,二来解决他们村里单身男人成为不稳定因素的问题。
原本这一招也没问题,算是一招明晃晃的阳谋。
但赵庄明损,外来那些村民中一样有损色。
凭什么女人能通过结婚得到土地,男人不能?
现在都什么社会了?男女必须平等!
于是,村里开始出现外乡人强娶本村女人的事情。
赵玉书名下有两亩地,就算村里不另外分土地给她老公,凭着这两亩地,一家人也暂时饿不死了。
那个络腮胡子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在村里寻摸了一圈儿,盯准了赵玉书。
一来,赵玉书家里重男轻女严重,她的亲爹赵二狗又目光短浅,随意哄几句就什么都愿意了。
二来,他听说赵玉书跟村里的村医关系不错,要是能借着未来媳妇儿的光,跟村医搞好关系,那就更好来。
络腮胡子自从大灾之后,在外面流浪了一段日子,那些日子每一天都让他觉得度秒如年。
他太清楚外面大环境究竟有多残酷了,有一个医生,在如今的世道上就是多一条命了啊。
赵玉书的妈说着说着就哭起来:“赵二狗和他那个妈,眼睛让屎给糊了!人家给他们三根金条,他们就卖了玉书。”
“他那个脑子没半点儿转弯儿,现在外面那些金银、大钞一点儿用都没有。三根金条,还没三百斤粮食值钱!”
那个男人比玉书大了快二十岁,家里两个孩子,大的都十一了!”
“他在新来的那边名声也不好,偷鸡摸狗,强暴女人,就是个恶棍!”
赵玉书她妈咬牙切齿:“我的女儿绝对不能跳进这样的火坑!”
随即又祈求边月:“边医生,我把她卖给你吧,只要你给她一口饭吃,别让她饿死就行。”
“以后她那个混账爹和奶奶找过来,就再不能拉走我的女儿了!”
边月:“……买卖人口犯法。”
赵玉书她妈不以为意:“说是这么说,可我不就是被赵二狗他妈买来的?”
“三千斤粮食,一辆缝纫机。我爸妈就把我赶出门了,赵二狗他妈连辆牛车都没给我准备,我是从何家坝走到山桃村的。”
“我们到村长那里立个字据,你认我也认就行了。”赵玉书她妈承诺:“我不要你一分钱,只要能让玉书跟她那个爸和奶奶划清界限就成。”
“人,我可以留下,不过别提什么买卖了。”边月提醒赵玉书她妈:“赵二狗和他妈就在外面,要是他们残了,或是死了……你的女儿不就自由了?”
赵玉书她妈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伤口,她轻声道:“边医生刚回来不知道,咱们山桃村的晚上,可不太平。”
“经常有野兽出没吃人,村长往上报,警察都没空来,让咱们自己克服困难呢。”
“村里已经在组织巡逻队了,就是各家都舍不得自己的孩子,不准那些年青人报名而已。”
边月笑了:“那我还真不知道。”
夜晚,村里卫生所的墙外面,挂着一圈儿人。
这些人有的被打断了腿,有的被折断了胳膊,彼此还在互相埋怨。
那个络腮胡子被他的兄弟们骂惨了,这些人都是因为跟着络腮胡子混有饭吃,才拥戴他当老大。
现在老大把他们带沟里了,他们恨死络腮胡了。如今的人命不值钱,他们就是死这儿,警察都不一定出警。
络腮胡子被骂得惨,恶狠狠的盯着赵二狗母子。
赵二狗母子被吊在围墙上装路灯的地方,一直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突然,边家原本熄灭的路灯亮了起来,院子里还响起了柴油发电机的声音,络腮胡子们看得一阵羡慕嫉妒恨。
妈的,那女人家里竟然还有发电机?
他们都多久没在晚上看过这么亮堂的光了?
享受过现代社会的夜生活,再回到用煤油灯或是蜡烛照明的时代,那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络腮胡子好像看到一个矮小的身影,身上穿着雨衣,慢慢的解下了套着赵家母子的绳子。
络腮胡子一下子就想到了赵二狗的老婆:女人被打得再狠,还是会心疼自己的男人。
就跟那狗似的,无论被踢多少脚,都会乖乖再回到主人身边。
“妈的,赵二狗,让你婆娘把我们也放了!”络腮胡子大叫道。
但赵二狗那边,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好像哑了一样。
其他人也跟着纷纷叫起来,灯光太晃眼,他们也看不清赵二狗那边的情况。喊了半天,半点儿回应没有。
“老大,是不是你看错了?”跟着络腮胡子的人质疑:“我们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他要是个男人,不会半点儿不吱声。”
刚刚赵二狗和他妈骂那女孩儿骂得太难听,被那女孩儿的妈一人塞了一只臭袜子,这会儿说不出话来。
络腮胡子不太肯定:“可能是我看花眼了吧?”
赵二狗那边,灯光太强了,他们看过去,根本看不到赵二狗的影子。
他被藏在刺眼的白炽灯下,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
边月的院子里,柴油机轰隆隆的响着,煤堆里,个人微弱的挣扎呼吸声,外面的人根本听不见。
赵玉书她妈穿着雨衣,神情癫狂的捅了赵二狗一刀又一刀,嘴里神经质的念叨:“让你卖我的女儿!”
“让你打我!”
“让你教坏我的儿子!”
“去死!”
“去死!!”
“去死!!!”
赵二狗的鲜血顺着他的身体流进边月堆在院子里的煤堆里,只要警察不用专业设备来检测,凭肉眼看外在,是看不出来什么的。
赵二狗被绑着手脚,已经被赵玉书她妈捅成马蜂窝了,死得不能再死。
接着,就是赵二狗她妈了。
那老太婆嘴里塞着臭袜子,看到赵二狗被活活捅死的时候,痛苦挣扎着,竟然让她把嘴里的臭袜子挣开了一点儿。
不过,老太婆却没有大叫,她甚至压低了声音,祈求赵玉书她妈:“来娣,我和二狗走了,你好好把耀祖养大。”
“你要给他盖房子,娶媳妇儿,那才是我们老赵家的根。”
“他也是你的儿子,你不能只疼盼娣,不疼耀祖……”
赵玉书她妈没跟老太婆废话,一刀就解决了她。
边月始终在一边儿看着,不发一言。
赵玉书她妈杀完人后,害怕的哭了起来:“我不是有意的……”
“他们不死,我和我的女儿都没活路……”
“她也叫林骚妹,怎么就能给我的女儿取名叫盼娣?”
“怎么就能把我的女儿给卖了?”
边月提醒她:“该把人背出去了。”
赵玉书她妈这才擦了擦眼泪,在边月家找了农村用来遮东西的彩膜,剪出合适的大小,把尸体裹着背出边月的家。
这个女人常年干农活儿,力气大得很,背一具尸体,没有任何问题。
赵玉书她妈不敢走太远,就像她说的那样,最近村子里出现了很多晚上出来吃人的野兽。
边月家后面有一片竹林,竹林上去是村里那家养殖户。养殖户这些天都躲在山上,根本不在家。
赵玉书她妈把人背到竹林里扔下,连滚带爬的从边月的后面跑进了屋。
那竹林里好几双绿油油的眼睛盯着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她还没走远,就听到野兽进食的声音了。
边月看赵玉书她妈脱了雨衣,又在她后门边儿挖了个坑把雨衣埋了,心里摇头。
手法太粗糙,警察带着专业工具来,不用一天就可以破案。
不过,这是一个脑震荡还没好的农村中年妇女的自救,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好了。
此时,被边月指使到二楼去给她边月打扫房间的赵玉书刚好下来。
“妈,你在干什么?”赵玉书疑惑的看她妈填坑。
赵玉书她妈朝女儿憨厚的笑了笑:“没事儿,妈活动活动,你上楼去睡吧。”
赵玉书指着脸上的巴掌印,跟她妈撒娇:“妈,你看我奶给我打的。都破皮了,你给我抹点儿药嘛。”
赵玉书她妈心疼道:“唉~都肿了,妈给你上药……”